第7章
一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伸了过来。
用她那双还不怎么会用的筷子，顫顫巍巍的夹了一大块黄澄澄的炒鸡蛋，努力的放进他的碗里。
“这个好吃的，奶奶做的，香香的，给哥哥吃。”
他抬起头，对上沈念念那双清澈又纯粹的大眼睛。
苏瑾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小家伙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了那块鸡蛋，默默的放进了嘴里。
很普通的家常味道，却比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温暖。
刘奶奶心疼两个孩子，早早就烧好了热水，给念念擦了身子，把她塞进了自己温暖的被窝里。
而苏瑾墨，则睡在了客厅那张虽然老旧但很干净的沙发上。
被窝里，沈念念很快就睡熟了，小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红晕。
黑暗中，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引诱，在她脑海里悄然响起。
小可怜，你真以为那个哥哥会一直要你吗？
你看，他自己也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一直带着你这个小累赘？
睡梦中的沈念念，小小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场景变换，她又回到了那座冰冷的大桥上，鹅毛大雪不停的往下砸。
她穿着那件破洞的短袖，冻得浑身发抖。
不远处，穿着黑色皮衣的哥哥正背对着她，一步一步的往风雪深处走。
“哥哥！”她着急的喊。
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又恢复了初见时那种厌恶。
“你好烦，小乞丐，我不要你了，滚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任凭她在后面怎么哭喊，都没有再回头。
“哥哥……不要……不要丢下念念……”
被子下的小身子开始不安的扭动，沈念念在梦里哭得抽噎起来。
“呜呜……哥哥别走……念念会乖的……”
沙发上的苏瑾墨本来就睡得不沉，立刻被这阵哭声惊醒了。
他烦躁的睁开眼，刚想呵斥两句，却听清了小家伙断断续续的梦话。
……不要丢下念念。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麻。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沈念念光着小脚丫，抱着自己的小枕头，一边抽噎一边摸着黑朝沙发这边跑了过来。
她直接扑到沙发边，把小脸埋进苏瑾墨盖着的被子里，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就是这样！哭！让他不耐烦！让他把你丢出去！798号看得激动不已。
“哥哥……念念梦见你不要我了……我好害怕……”
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苏瑾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应付过这种场面。
他浑身不自在，想把这个黏糊糊的小东西推开，可手抬到一半，看着她抖得像片小树叶的后背，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最终，他只能僵硬的抬起手，有些笨拙的在她背上拍了拍。
“……我不走。”
这是一个苍白又笨拙的安慰，甚至算不上一句承诺。
可沈念念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保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看着他。
带着确认的鼻音：“真的吗？”
“……嗯。”苏瑾墨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小家伙立刻就不哭了。
她像是怕他会跑掉一样，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把小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很快就带着满足的叹息，沉沉的睡了过去。
……798号系统彻底死机了。
这挑拨，非但没让两人产生嫌隙，反而让她更黏他了？！
这不科学！
苏瑾墨低头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小挂件，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皮肤上的温热，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在他心里悄然蔓延。
是麻烦。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第二天一早，沈念念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还睡在哥哥的胳膊上。
她的大病初愈，精神好了很多。
而苏瑾墨却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刘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看着两个孩子之间这种亲昵又自然的状态，眼里笑意更深了。
吃过早饭，苏瑾墨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奶爸体验。
他找到刘奶奶孙女小时候穿的旧衣服，想给沈念念换上。
可对着那一堆花花绿綠的小衣服，他一个头两个大，研究了半天，才分清哪件是上衣哪件是裤子，手忙脚乱的给她套上，扣子都系错了一个。
最难的是扎头发。
他看着沈念念那一头细软的头发，拿起梳子，动作僵硬得像是要上战场。
最后，他放弃了，只是学着记忆里的样子，胡乱用皮筋给她绑了两个冲天炮。
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歪得惨不忍睹。
可沈念念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样子，非但不嫌弃，还咯咯咯的笑不停。
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的夸：“哥哥扎得最好看！”
苏瑾墨耳根微不可查的红了，嘴上却还是凶巴巴的：“啰嗦。”
看着这一幕，798号的系统面板上，苏瑾墨的怨气值又慢悠悠的往下跌了1%。
798号彻底急了。
治愈系攻势太猛，再这样下去，它的反派宿主就要被同化成二十四孝好哥哥了！
它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一个新计划。
既然温暖能降低怨气，那就用痛苦来激发怨气！
它悄悄的对正在玩手指的沈念念开口了。
念念，你想不想你的爸爸呀？就是那个住在大房子里的沈文远。
虽然他对你不好，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爸爸呀。
沈念念玩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歪了歪小脑袋。
确实，爸爸这个词，对她来说，又陌生又有点刺痛。
798号趁热打铁：你看，他有另一个女儿，叫心心。他抱着她，给她呼呼，还说只爱她一个。可你呢？你也是他的女儿啊，他却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在雪地里，还让人打你。
难道你就不觉得委屈吗？不恨他吗？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沈念念果然沉默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小小的孩子，也懂得什么叫不公平。
她想起了那个漂亮妹妹身上的公主裙，想起了爸爸抱着妹妹时温柔的表情，又想起了自己被重重摔在地上的疼痛。
是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