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论文分组背后的利益链
他没回宿舍,而是拐进教学楼后巷的自动贩卖机,投币,按下“黑咖啡”。
塑料杯“咚”地落下,他接住,热气扑在指尖。
巷口风还是大,他用肩膀夹住背包,腾出手拧开瓶盖。
铜表盘撞上墙砖,发出清脆一响。
他没管,低头喝了口,苦得眯眼。
昨晚那场对峙,像齿轮咬合前的空转——响了,但还没发力。
教授秘书今天上午要交分组名单。
李子昂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实验室的事被压下来,不代表他没记仇。
那种人,袖扣擦得比脸还亮,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穿工装裤的穷小子当众拆台?
陈默把空杯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转身时,衬衫口袋里的钢笔硌了下肋骨。
他摸出来,拧开笔帽,往里吹了口气。
笔尖积了点墨垢,他用指甲刮了下,没刮净。
这钢笔是他父亲修表时用的,年头比他大。
现在不写了,只用来拆东西。
比如昨晚那台离心机的齿轮组,比如今天这间秘书办公室的门禁逻辑。
他回宿舍换了件衬衫,扣子扣到最顶。
镜子里,黑框眼镜下的目光沉着,像在等某个时机。
张天阳发来消息:教授侄子昨晚十一点十七分进过秘书室,没登记。
陈默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三下,像在打摩斯密码。
他从抽屉底层翻出个老物件——父亲留下的录音笔。
金属壳,机械开关,没电池仓,靠手摇发电。
九十年代的老货,连信号都发不出,但拾音灵敏得能听见螺丝松动的声音。
他拆开外壳,用钢笔尖挑出滤网,换上从修表工具盒里取出的定向膜片。
这是他父亲当年用来听表芯游丝震动的改装件,现在装在录音笔上,能隔着门板听清屋里的呼吸节奏。
装好后,他把笔塞进衬衫夹层,贴着胸口。
金属冰凉,像块镇纸。
上午九点,分组公示栏前围满了人。
陈默站在外围,没挤。
他看见李子昂站在前排,左手白手套轻轻抚过名单,嘴角微扬。
他身后站着个戴眼镜的男生,眼神躲闪,是教授的侄子。
名单贴出来三分钟,陈默的名字出现在第三组——“数据建模与实证分析”组。
组员名单往下扫:一个挂科两次的,一个从不交作业的,还有一个上学期因抄袭被通报的。
“混子组”标配。
而李子昂在第一组,精英队列,组员全是学生会干部和教授门生。
陈默没动,也没说话。
他转身走了,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地砖接缝上。
他绕到实验楼西侧的通风井,爬梯上去,掀开格栅。
管道里积着灰,他钻进去,趴下,耳朵贴着铁皮。
十分钟后,李子昂带着他堂弟进了空教室。
门关上。
“名单定了?”
李子昂声音压着,却藏不住得意。
“定了。
你那个对手在第三组,跟几个废物一堆。”
堂弟声音发虚,“叔说这次要压他一头。”
“废物?”
李子昂笑出声,“他们不是废物,是垫脚石。
数据差,才显出我们组的成果亮眼。
教授要的是‘对比效应’,懂吗?”
“可……可要是他们真做出东西呢?”
“做出东西?”
李子昂冷笑,“资源不给他们,数据源卡死,连服务器权限都没有。
他们连模型都跑不起来。
混子组就是拿来衬托的,懂不懂?”
陈默在管道里,手指轻轻按了下衬衫夹层。
录音笔的开关,早就拨到了“录”。
他没出声,等他们说完,等他们走人,才从通风口滑下来,拍了拍裤腿的灰。
下午两点,他约了教授在咖啡厅见面。
教授穿灰西装,端着瓷杯,皱眉:“你找我,是因为分组?”
陈默没首接答。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铺在桌上。
是离心机齿轮间隙的复测数据图,标红了偏差值,附了三张高清照片。
“这是我昨晚重新校准的结果。”
他说,“误差0.15毫米,导致转速偏差12.6%。
原始数据不可信,但没人追究。”
教授眼神变了:“你……你进过实验室?”
“证据在齿轮上。”
陈默语气平,“铁不会骗人。”
教授沉默几秒,端起咖啡,吹了口气:“所以?”
陈默从夹层取出录音笔,放在桌上,轻轻一推。
“所以,我想请您重新考虑分组方案。”
他按下播放键。
李子昂的声音清晰传出:“混子组就是给你们垫脚的,数据差才显出你们精英组的价值。”
教授手一抖,咖啡溅到袖口。
他猛地抬头:“这录音……哪来的?”
“走廊偶遇,他们聊得太投入。”
陈默收起笔,“我不信数据能被改,但话,总得有人听见。”
教授脸色铁青,当场掏出手机打给秘书:“名单重拟,一小时内发我。”
陈默起身要走,动作略显慌乱,座椅一歪,录音笔滑进坐垫夹缝,没察觉。
“等等。”
教授叫住他,“你打算怎么分?”
“随便。”
陈默回头一笑,“只要别把人当垫脚石。”
他走出咖啡厅,阳光刺眼。
他没戴墨镜,却眯起眼,像在看什么极远的东西。
夜里十一点,咖啡厅后门。
李子昂戴着白手套,手里捏着张门禁卡。
他刷卡,门锁“咔”一声开。
他闪身进去,首奔角落那张座椅。
俯身,从坐垫下摸出录音笔。
他坐在原位,手指颤抖着打开设备。
密码提示跳出:父亲送的第一件礼物。
他输入“1988”,他出生年份。
播放。
自己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混子组就是给你们垫脚的……”他听完,没动。
然后猛地抬手,将录音笔砸向墙壁。
金属壳碎裂,零件飞溅。
镶钻怀表从他袖口滑出,撞上桌角,表盖弹开,夹层里一片微型芯片***出来。
他盯着那片芯片,呼吸急促。
突然,他抓起怀表,又砸了一次。
玻璃裂开,钻石崩落两颗。
他喘着气,手指抠进表壳,把芯片抠出来,捏在指尖。
灯光下,芯片反着冷光。
他盯着它,像盯着一面照出真面目的镜子。
他慢慢松开手,芯片掉进垃圾桶。
转身时,他左手白手套勾住了桌角,撕开一道口子。
他没管,拉开门,走出去。
风灌进来,吹散了桌上的咖啡渍。
垃圾桶里,碎裂的录音笔残骸中,一小段磁带还在缓缓转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