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翌日清晨。
顾嘉宁正陪着刚用完早膳的大长公主说话。
陈管家匆匆进来禀报，“姑娘，忠顺侯府二姑娘和表姑娘来了，说是来接您回府，正在花厅候着。”
大长公主眉头微蹙，握着顾嘉宁的手紧了紧，“宁丫头，若是不想见，打发了便是。外祖母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顾嘉宁安抚地笑了笑，“既然来了，见见又何妨。外祖母放心，宁儿心里有数。”
她眼底闪过冷光。
花厅里，楚玥瑶和顾玥宁坐在下首。
楚玥瑶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倒衬得她病弱柔美，不堪一折。
她身边的顾玥宁，则是一贯的骄纵模样，眼神里透着不耐烦。
应该是楚氏命令她陪楚玥瑶来的。
顾嘉宁刚迈进花厅，楚玥瑶立刻起身，迎了上来，一如往日那般亲切。
“嘉宁妹妹，你可是在怪我？昨日你不愿回府，我一晚上都睡不安稳，心里愧疚极了。都怪我不好，没站稳，累得妹妹落水……”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声音哽咽。
“都是意外不是。”顾嘉宁不着痕迹避开楚玥瑶的触碰，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对，都是意外。”楚玥瑶嘴上附和，心中微沉。
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觉得今日顾嘉宁和往日很不一样。
以前的她，很好哄，只要态度放软，她都会大度的原谅。
顾玥宁见顾嘉宁态度疏离，抱不平，“落水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就某些人娇气，害得一府的人跟着担心。”
担心她回来告状吧，顾嘉宁嘴角冷笑。
“某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闭嘴吧。”
“你！”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的顾玥宁正要发作，被楚玥瑶一把扯住。
“嘉宁妹妹开玩笑呢，我们今日是请嘉宁回府的。”
顾玥宁想起出府前，母亲对她嘱咐，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若不是看在玥瑶姐姐的面，她才不来受这份气呢。
动不动就在自己外祖母面前乱说话，害得爹爹好几次都被御史弹劾。
真是个祖宗！
“妹妹落水受惊，姐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地寻来上好的胭脂，给妹妹压压惊。”
楚玥瑶面上带笑，示意身后的丫鬟绿云将盒子捧上来。
“这是花容阁出的新款，最是滋养肌肤。”
顾嘉宁的目光落在那些胭脂上，眸色骤然一冷。
花容阁，是她母亲兰阳郡主留下的嫁妆铺子之一，里面的胭脂水粉，在京城贵女圈中极有名气。
母亲早逝后，这些产业名义上由她继承，但一直由侯府代管，实际掌在楚氏手中。
楚玥瑶拿着她母亲嫁妆铺子里的东西，给她献殷勤。
真是天大的讽刺！
顾嘉宁没接，抬眸，冷冷看向楚玥瑶，“花容阁的胭脂，确实难得，一盒便价值十两金。”
又语气嘲讽，“表姐，你借着二妹玥宁的名头，没少去我母亲留下的铺子里白拿东西吧？如今，更是拿我的东西给我压惊。
表姐这借花献佛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啊。”
楚玥瑶脸色一点一点变的惨白，面上维持的温柔笑意也跟着碎裂。
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一向不是不关注铺子的生意么？
今日如此不留情面地揭穿，这分明是当面扒她的脸皮。
“你，嘉宁妹妹，你怎能如此污蔑我？”楚玥瑶身体微抖，试图解释，挽回颜面，“这胭脂是我真金白银……”
“真金白银？可要我将账本拿来对质。”顾嘉宁打断她的话，眼神如冰。
“是真是假，表姐心知肚明。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做人情，还摆出一副施恩的嘴脸，我看着都替你臊得慌。”
“顾嘉宁！”
楚玥瑶没忍住，大喊一声。
眼泪跟着滚落下来，不是装的，是真真正正被戳穿后的难堪和愤怒。
她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带着哭腔，“我一片好心，竟被你如此糟践。”
说完，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花厅，连绿云都忘了叫。
“玥瑶姐姐，”顾玥宁对着楚玥瑶的背影急喊，又转身指责顾嘉宁，“你太过分了。”
“玥瑶姐姐好心好意来看你，特意给你准备礼物，你非但不领情，还如此蛮横无理地羞辱她。
就算这礼物是从府上铺子拿的，也是有心了，你简直是……简直是忘恩负义。”
白拿她的东西，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
顾嘉宁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端起旁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了撇浮沫，仿佛并无人说话，只有微风徐徐。
顾玥宁见自己被无视，更加怒火中烧，刚要再骂。
却见顾嘉宁放下茶盏，对身边的桐月淡淡吩咐，“桐月，楚大姑娘送来的东西，沾了晦气，拿去丢了。”
“是，姑娘。”桐月应声上前，拿起那盒胭脂。
“等等，”顾玥宁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桐月手里抢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怒视顾嘉宁。
“玥瑶姐姐一片心意，你不要，我要。”
顾嘉宁看着她那副护食的样子，嘴角勾起若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笑，“哦？二妹喜欢？”
“这颜色，瞧着倒是挺衬二妹的。既然二妹如此稀罕，拿去便是，省得放在我这里，看着碍眼。”
顾玥宁轻哼一声，紧紧抱着胭脂盒，仿佛打了胜仗，“不识好人心，玥瑶姐姐送的东西，你不配用。”
说完，她狠狠瞪了顾嘉宁一眼，也气冲冲地转身跑了。
花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顾嘉宁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缓缓加深，上扬。
那胭脂……上脸的效果，可是“好看”得很呢。
顾玥宁，你喜欢，那就好好用。
前世，楚玥瑶便将这加了料的胭脂，假惺惺地送给她赔罪。
她用了不过两日，整张脸红肿溃烂，痛痒难当，几乎毁容。
若非外祖母心疼她，请了太医院的院正，用尽了珍稀药材，她的脸恐怕早就毁了。
这一世，这份“厚礼”，就转送给她的好二妹顾玥宁吧。
顾玥宁那张总是对着楚玥瑶谄媚，对着自己嚣张的脸，若是变得红肿流脓……可真是太好看了！
顾嘉宁眼底闪过快意。
“桐月，”顾嘉宁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平静，“收拾一下，准备回侯府。”
母亲的嫁妆，也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