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执聿嘴角扯出一抹凉薄。“你死前还要跟我口头离下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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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执聿,你的左眼是什么时候这样的?”

夏央能肯定这个缺失的左眼肯定不是这次造成的,那里没有新伤生长的痕迹。

记忆里,段执聿很少正脸对着她,每次见面他都是侧着身子。

她以为只是他们不熟,或者段执聿不屑于跟她对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段执聿看着远处从海平线上升起的初阳,后背绷紧,语气平静就像夏央问他的是一会儿吃什么。

“你救了我,我关心你,不可以吗?”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段执聿淡淡开口,嗓音无力暗哑,“定位器丢了,你己经晕了五天了,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定位器,左眼。

夏央反应过来。

“这五天……你给我喂了什么?”

夏央慢慢移动到他的身边,目光始终在段执聿身上,生怕错过他任何的表情。

“鱼。”

夏央一把抓住他藏着身侧的小臂,段执聿的反应迟钝了不少,竟没拦下她的突袭。

那里有新的血色的痕迹。

夏央心底涌上了复杂的情绪,几次张嘴又说不出任何的字眼。

都怪她。

要不是她非要散心,他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有些苦涩扯了下嘴角,“不要骗我了。”

“知道对你有什么好处,既然猜到了就安心接受。”

段执聿抖了抖手腕,那几道纵横的新旧疤痕十分扎眼。

夏央摇了摇头,“我不要。”

“不要?”

段执聿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后槽牙磨着一字一顿:“如果不想活了现在就跳下去。”

“段执聿,如果只能活一个,你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我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但到此为止吧!”

她太累了,累到经历这种事,居然觉得是上天给她专门安排的宿命结局。

夏氏医药企业的辉煌是一场舞台剧的***。

但最后的结局却是无数的债主和媒体的围追堵截。

垮台后经历的一切让她精疲力竭。

她并不是经商的料子,最后的咬牙硬撑,也不过是妈妈哭诉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夏父夏在军打下来的基业,而做的徒劳挣扎。

看着一天天不断积压无法挽回的局面,那时的她几经人情冷暖的洗礼,早就对周身一切感到绝望,甚至连硬撑都是麻木的重复。

她绝望等待着朽木折支撑不住,断裂崩塌的那一刻。

死了七年的段执聿出现了。

她还处在死人复生的震惊当中,几乎是在弹指间,他身边的保镖就将公司楼下通通清场。

他们对坐在办公桌,西装革履的员工熟练地准备着合同。

没有谈判,没有交涉,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他要收购陈氏企业,包括处理后续一系列的烂摊子。

他微阖上眼,指尖点着桌面的节拍是他耐心的倒计时,仿佛段执聿从地狱里爬出来就只为了这一个目的。

有人愿意接手企业,夏央本应该高兴。

但她实在想不到这个人偏偏就是段执聿。

夏央隐隐有种预感,夏氏企业的倒牌少不了段执聿的背后操盘。

夏先初还在世时,她偶尔听他提起过海外的一个新起之秀有想在国内发展的愿景,正积极寻找着合作方,夏先初出于多方考虑,最后还是拒绝了。

那是这个威胁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名称,没人能想到这个在名利场上杀伐果断的是一个早己死了七年的人。

夏央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她真的不想再碰这些东西,随便翻开几页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要走。

段执聿叫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

““你知道段家的地址在哪里吗?”

“?”

“不领证就进段家的门,没这样的规矩。”

“我什么时候要进你家的门了?”

段执聿扬起下巴,身边的员工心领神会,将合同递到他手边。

纸张摩擦声异常清晰,夏央看着段执聿翻页的动作一停,视线落在他指尖覆盖的那行字。

**乙方承诺,在本协议生效之日起,与甲方缔结婚姻关系。

**简单来说,段执聿要她做段太太。

段执聿为什么会看上她。

无论是家世出身还是能力水平,都可以称得上是云泥之别。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夏央。

即便是跑到山上散心,也能在民宿老旧收音机里听到他面对采访时的清沉声线,很有磁性。

记忆中的声线变得更加哑涩。

“怎么?”

段执聿嘴角扯出一抹凉薄。

“你死前还要跟我口头离下婚?”

-后视镜下的银制符一跳跳。

夏央大喘气从后座醒来,后背被冷汗浸透,一股股寒意丛生。

“小姐,到了……”她付钱后,推开了车门,落荒而逃般跑到了沙滩。

灰黄的沙滩广阔,游客带的遮阳伞没有收起来,斜支在晨风中。

海风咸冷吹动夏央脸颊上的几根发丝,粉色飘带随风翻飞。

她望着那刚冒出头的太阳,只觉得很刺眼。

“啪——夏央你就是个祸害!

我哥什么女人没有,你到底下了什么蛊?

让他放弃了那么多?

包括他的命!”

“可你呢?

找到我哥的遗体你来看过吗?”

“尸检报告你敢翻开一页吗?

那么多的伤口你数过吗?”

“你把我哥害死了!

你赔我哥!”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砸在沙滩上。

她颤抖的手狠狠掐在无名指上,以求控制不住的记忆快点收进去。

“夏央,不好意思,你这辈子都没法摆脱我段执聿了。”

“知道我腿断了就老实一点,还想下海捕鱼?

你有那个本事吗?”

“央央,你醒醒……央央……央央,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无名指上的戒指扒下,细嫩的指节划出一道红痕。

叮咚——银弧落入水中。

心中沉重的负担并没有随着戒指沉入泥沙而卸下,反而有股不可言说的酸涩蔓延开来。

打开包,颤抖地掏出那一沓厚厚的报告,翻开一页又一页。

……左眼球缺失,眼眶周围软组织塌陷、挛缩。

……后背疤痕、肋骨骨折为数月乃至数年前的损伤。

……左小腿骨折为死前数日内发生。

……你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夏央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把这句话喊出口。

包从掌心滑落,落在脚边,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冰凉的海水包裹住她的脚踝,往上到小腿,最后脚下的泥沙消失,又回到了那段噩梦般的雨夜。

乌云压顶,海浪卷天,电闪雷鸣在耳边炸开。

每一次比前一次更大的起伏,要把人从单薄的浮板上扔到海里才肯罢休。

段执聿紧紧将她压在身下,任凭风雨劈里啪啦打在后背。

像风雨中岿然不动的青松依旧,深深的根扒在摇曳的木板。

唯一映照夏央身影的幽眸,如墨色浸泡,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阖眼低头。

是段执聿留下的最后画面。

夏央不可能忘记。

也没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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