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化身巨拳,狠狠捶打着船体。
从未晕船的艾尔被颠得五脏六腑错位,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胃袋空空如也,冷汗浸透睡衣。
他虚弱地爬出房间,像条搁浅的鱼,急需止吐药和一点温暖的米粥续命。
餐厅摇晃得像醉汉。
艾尔捧着粥碗,手指冰凉。
邻座一位穿着亚麻西装、笑容可掬的绅士(周身浮动着友善的嫩绿,底下却沉淀着浑浊如泥浆的土黄)关切地递来一杯姜茶:“孩子,喝这个,大海的脾气可不好惹。”
闲聊几句风浪,男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成气音,带着长辈式的担忧:“听我一句,这两天别去第七层… 尤其是后天下午。”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浑浊的土黄骤然翻涌、加深。
第七层?
巨大的“海神宴会厅”!
艾尔立刻想起父亲带他“见识”过的拍卖会——“跳蚤市场贵替,假货和洗钱的天堂,看可以,买就是冤大头。”
但为什么是“后天下午”?
这个具体到时间点的警告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疑虑。
艾尔瞬间开启“套话”模式,佯装天真兴奋地编了个和父亲在拍卖会“捡漏”的故事,表达对后天拍卖的“向往”。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严厉的警告,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恐吓:“后天的拍卖会?
孩子,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里有‘吃小孩的怪物’,专挑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孩子下手!”
那浑浊的土黄色在他周身剧烈翻涌,甚至透出几缕艾尔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安的暗沉色调。
男人甩开手,匆匆消失在摇晃的走廊尽头。
艾尔僵在原地,他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吃小孩的怪物… 拍卖会… 警方寻找的“漂亮孩子”… 碎片轰然拼合!
那个男人… 是告密者?
还是… 怪物本身?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踝,但一股更强烈的冲动——想撕开真相的冲动——攫住了艾尔。
船东叔叔对此一无所知。
报警?
谁会信一个孩子?
后天… 后天才是正戏!
我现在只是去侦察!
他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的,溜向下层。
第六层赌场,金钱与欲望蒸腾出迷幻的彩雾(在艾尔眼中是躁动的金红与浑浊的紫)。
他混在衣香鬓影中,努力扮演好奇少爷,心脏却擂鼓般撞击着肋骨。
靠近通往七层宴会厅的旋转楼梯,他调整呼吸,准备快速扫一眼就撤——就在他靠近第六层通往第七层的华丽楼梯时,一股浓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毫无预兆地裹挟了他!
那黑色如同黏腻的沥青,又似无数阴湿滑腻的触手,带着***裸的、令人作呕的贪欲和邪恶,从赌场出口的方向汹涌扑来。
艾尔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僵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强烈的恶意!
他僵硬地转头,看到一个衣着体面、笑容得体的中年男人正从赌场走出,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黑色源头正是此人!
男人微笑着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艾尔的心尖上。
恐惧扼住了艾尔的喉咙,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就在那黑色的阴影即将笼罩他时,艾尔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楼梯口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周身带着银灰色警觉气息的“便衣警察”!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艾尔像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位探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大声嚷嚷起来:“哥!
哥!
我可找到你了!
爸爸说了你再敢往赌场走一步,他就要打断你的腿,连我一块儿揍!
快跟我回去!
现在!
立刻!”
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急切,双手死死攥着探员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那位探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弟弟”和夸张的指控弄得一愣,但他训练有素的双眼立刻捕捉到艾尔眼中无法伪装的巨大惊恐,以及他身体不自然的僵硬。
探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艾尔身后那个笑容凝固、眼神阴沉的男人(那股不寻常的黑色气息同样引起了探员的警觉),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顺势揽住艾尔的肩膀,用一种不耐烦又带着点宠溺的兄长口吻说:“行了行了,知道了!
烦死了!
走走走!”
半推半抱地把浑身发抖的艾尔快速带离了这片危险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