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铝箔板上的盐酸曲唑酮还剩三粒,这是心理医生开给失眠症的最后处方。
月光从铁窗栅栏挤进来,在墨绿色床单上切出监狱般的影子。
老周在上铺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垂死般的***。
"真要走了?
"他哑着嗓子问,喉结在脖颈投下摇晃的阴影。
我摸黑把常服叠成标准尺寸的豆腐块,手指划过右胸口袋上方的烫金姓名牌——"杨远山"三个字在黑暗里泛着幽光。
八年前缝制时的针脚依然倔强,像嵌在皮肤里的弹片。
床头柜的搪瓷缸里泡着烟头,水面浮着层灰白尸油。
"明天七点二十的火车。
"我说着摸出迷彩包夹层里的退伍证,硬塑封皮被体温焐得发烫。
存折上墨绿色的"53800"在月光下泛潮,这是用八年青春换来的全部筹码,还不够珠江新城半平米房价。
老周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来,迷彩背心被汗渍腌出盐霜。
他踩着梯子往下爬时,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硫磺皂味道混着血腥气——下午格斗训练时,他刚被新兵蛋子的护齿磕破嘴角。
"拿着。
"他甩来个牛皮信封,边角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借着月光,我看见"周记肠粉"的logo印在封口处,那是他念叨了五年的创业梦。
我捏着信封厚度心头一颤:"这不行...""当是投资。
"他粗粝的拇指按住我推拒的手,虎口处有道蜈蚣状的疤,那是三年前炊事班煤气泄漏事故的纪念品。
"哪天你混出头了,记得给我在珠江边盘个铺面。
"凌晨四点,我摸到水房抽烟。
瓷砖墙上用马克笔写着倒计时,最新那道横杠还带着潮湿的墨香。
窗外岗哨的探照灯扫过训练场,单双杠在雪地上投出十字架般的黑影。
八年前初入新兵连的场景突然闪回——也是这样的冬夜,我被罚在单杠上挂到手指失去知觉,老周偷了炊事班的红糖姜茶塞给我。
储物柜最底层藏着个铁皮盒,里面是三等功奖章和烧焦的半截肩章。
2012年仓库火灾那晚,我背着昏迷的指导员冲出来时,作训服右肩还冒着青烟。
现在那枚奖章躺在天鹅绒衬布上,像枚生锈的图钉。
打包行李时,从作训靴里抖出颗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