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街游

第1章　寿衣店：必须选自己死时的衣服

深夜十点，城市地铁末班车驶离站台，带走了最后一丝人气。程序员顾折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A2出口，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原本只想买杯奶茶安抚加班后紧绷的神经，却发现自己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导航APP上明确显示“无此街道”，但眼前的景象却真实得令人心慌。

二

A2出口闸机外，本该是空荡的步行街口，此刻突兀地亮起一排昏黄路灯。六家店铺静立于雾中——招牌空白，门牌无字，唯有一家店门框泛着幽蓝冷光，门楣上浮现出三个血丝缠绕的字：寿衣店。

空气凝滞，连风都绕道而行。顾折，27岁的社恐晚期程序员，握紧背包带子，目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搜寻。奶茶店的霓虹灯在街尾闪烁，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渴望。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快速穿过这条诡异的街道。

当他走近寿衣店时，玻璃门无声滑开，一股阴冷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后退，门却“咔”地合拢，身后街道消失，手机信号归零，地图APP冻结在“定位失败”。

店内陈设诡异：衣架林立，挂着各式“寿衣”——西装、旗袍、病号服、甚至纸壳箱。无标价，无品牌。空气中弥漫着樟脑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

三

蜡像般店员无声出现，皮肤苍白如尸蜡，嘴角僵直上扬。他递来一张泛黄卡片，上面写着：

欢迎光临万界街·寿衣店

① 必须选择一件你死时将穿的衣服

② 拒绝选择 = 即刻抹杀

③ 支付方式：寿命单位：小时

话音未落，顾折眼前骤然浮现半透明UI界面：

寿命余额：168:00:00

字体血红，与心跳同步闪烁，每跳一次，数字微颤。

四

顾折大脑空白，第一反应是“恶作剧”或“VR体验馆”。他尝试呼救，声音被吞噬；砸玻璃，手触即弹回，仿佛撞上无形力场。这种将人物置于极端经验场景的手法，正是恐怖小说制造恐怖效应的关键技法。

店员重复规则，语气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顾折颤抖着问：“为什么是我？”

店员微笑：“因为你走出了A2口——那是‘入口’。”

他试图逃向另一侧门，脚刚抬起——

倒计时-1:00:00

UI瞬间跳变：167:59:00

地板缝隙渗出粘稠黑水，如活物般漫过鞋面，冰冷刺骨。

五

顾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真正的生死抉择。作为一个程序员，他习惯逻辑思维，试图从规则中寻找漏洞。

“如果我不选呢？”他试探着问。

店员面无表情：“规则已说明。”

“这些衣服有什么区别？”

“那是你的选择。”

“我怎么能知道哪件是我死时要穿的？”

“你会知道的。”

黑水已漫至脚踝，开始向上攀爬。顾折感到刺骨的寒冷，不仅是物理上的低温，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想起了老舍《茶馆》中的丁宝，那种“活着身上就烂了”的绝望感此刻如此真实。

六

蜡像店员缓缓抬手，指向整面墙的寿衣：

“童装、婚纱、西装、纸壳箱……请选择。”

顾折的视线在各类衣服间游移。西装代表什么？正常死亡？纸壳箱又意味着什么？无家可归的惨死？他想起鲁迅《伤逝》中的子君，那种失去经济独立后人格也随之崩塌的悲剧。在这里，选择不仅关乎死亡方式，更关乎如何定义自己的人生价值。

UI血字再次闪烁：

“请尽快挑选，剩余167:59:00”

七

顾折的社恐本性此刻反而成了某种保护。他习惯独自面对压力，习惯在内心世界寻找解决方案。他注意到寿衣的排列方式有某种规律，像是某种编码或程序。

作为程序员，他对模式和逻辑异常敏感。他发现每件衣服的标签上都有细小的符号，像是编程语言中的标记。他试图解读这些符号，希望找到线索。

“选择有时间限制吗？”他问。

“时间一直在流逝。”店员回答，目光落在不断减少的寿命余额上。

八

黑水已漫至膝盖，顾折感到行动困难。他知道必须做出选择。这种在情节上带危险指向的悬念，是支撑恐怖小说文体精神的骨架。

他看向那件普通的西装，又看向诡异的纸壳箱。西装似乎代表普通人生，而纸壳箱则像是某种反叛。他想起了夏衍《脂粉市场》中的李翠芬，在压迫面前最终选择离开的勇气。

“如果我选择错误呢？”

“没有错误，只有选择。”店员的声音毫无波澜。

九

顾折的思维飞速运转。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恐怖体验，而是一个关于自我认知的隐喻。他想起斯蒂芬·金在《尸骨袋》中通过恐怖场景探讨人生意义的写法。

也许每件衣服代表一种人生轨迹，一种死亡方式。但更深层次上，它代表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生命的理解和接受程度。

寿命作为支付方式颇具讽刺意味——用生命来购买死亡的衣服。顾折想起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指出的，在没有系统性社会变革和制度支持的情况下，个体反抗的局限性。但在这里，他必须独自面对。

十

当黑水漫至腰部，顾折做出了决定。他伸手走向那排衣服，手指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坚定地指向其中一件。

店员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表情的变化：“确定吗？”

顾折点头：“我确定。”

就在他触碰到衣服的瞬间，整个店铺开始扭曲变形，黑水迅速退去，寿命计数器停止跳动。

但新的恐惧随之而来——他手中的衣服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变成与他身材完全匹配的尺寸。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穿着这件衣服的模样，面色惨白如尸。

镜头拉远，整条步行街在夜雾中微微扭曲，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巨口。

章末悬念：顾折以为选择结束了一切，却不知道这仅仅是游戏的开始。寿衣店深处，更多的门悄然打开，每个门后都是一个等待被选择的死亡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