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参娘1 红绳系参光绪二十六年，长白山的雪比往年落得更早。刚过重阳，
漫山的红松就裹上了银霜，山脚下的二里河村被冻得缩成一团，唯有村东头的李家小院，
还飘着一缕倔强的炊烟。李青萝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着她蜡黄的脸，
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十六岁的姑娘，本该是梳着长辫、坐在炕头做针线的年纪，
她却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手背冻得裂开一道道血口子，渗着血丝。“青萝，把炕烧热点，
你爹要醒了。”里屋传来娘虚弱的声音，带着咳嗽的颤音。青萝应了一声，
往灶膛里塞了一大把松针，火苗“腾”地窜起来，烤得她脸颊发烫。她起身走到里屋，
昏暗的油灯下，爹李老栓躺在炕上，腿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的血把布条浸成了深褐色。
三天前，爹带着同村的王二柱进山挖参，遇上了熊瞎子，为了护着刚找到的五品叶，
硬生生被熊爪拍伤了腿，连参篓都丢在了山里。“爹，你醒了？
”青萝扶住想坐起来的李老栓，声音哽咽。李老栓摆摆手，喘着粗气说：“别哭，
爹没事……那株五品叶，可惜了，能换不少银钱给你娘抓药呢。
”娘在一旁抹眼泪：“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参！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腿伤成这样，
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我这病也不用治了。”青萝咬了咬嘴唇，猛地站起来：“娘，
你别这么说，我去进山挖参！”“你疯了？”李老栓急得想坐起来，疼得咧嘴，
“长白山里多危险，豺狼虎豹不说，还有迷路的、坠崖的，多少壮汉都折在里面，
你一个丫头片子，去了就是送死！”“可咱们家不能就这么等死啊！”青萝的眼泪掉下来，
“爹腿伤了，娘要吃药，弟弟还小，除了我，谁能去？我跟着爹进山采过两次山货，认识路，
也知道怎么辨别参苗！”李老栓还想反对，却被妻子拉住了。她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
叹了口气：“让她去吧，实在是没办法了。青萝，你爹教过你的规矩，都记牢了吗？
”青萝点点头。她从小跟着爹在长白山脚下长大，挖参人的规矩烂熟于心：进山前要拜山神，
挖参时要用红绳系住参叶，不能用铁器碰参须，挖出来要用青苔包裹，不然参会“跑”掉。
这些话，爹像念咒一样教了她无数遍。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青萝就背着爹的旧参篓，
揣着几个硬邦邦的玉米饼，系上娘给她的红绳，悄悄出了门。临走前，
她在山神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山神爷爷，求您保佑我能挖到参，
救我爹娘的命。”进山的路越来越难走，积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
青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她眼泪直流。她不敢停留，
顺着爹以前带她走的小路往山里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挖到参。走到中午，
青萝找了个背风的山洞，掏出玉米饼啃了两口。冰冷的玉米饼硌得牙生疼，
她就着雪水咽下去，冻得肚子咕咕叫。休息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赶路，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生怕错过一丝参苗的影子。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青萝在一片背阴的山坡上，
发现了一株绿油油的植物。那植物长着三枚复叶，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
正是爹说的“三品叶”！青萝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
从怀里掏出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参叶上。“山神爷爷保佑，终于让我找到了！
”青萝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拿出爹留下的木铲，顺着参苗的根部慢慢挖下去，
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个婴儿。泥土冻得坚硬，木铲挖下去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她就用手一点点刨，手指冻得麻木，被石子划破了也浑然不觉。挖了半个时辰，
终于把那株三品叶挖了出来。参须完整，像老人的胡须一样细密，根部饱满，
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青萝小心翼翼地用青苔把参包裹好，放进参篓里，心里充满了希望。
就在她准备下山的时候，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狂风呼啸着卷起积雪，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吓得她浑身发抖。她知道，山里的天黑得快，而且容易起暴风雪，现在下山已经来不及了。
青萝赶紧找了个山洞躲起来，洞口用树枝和积雪堵住，只留一个小口透气。山洞里黑漆漆的，
她蜷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和狼嚎，心里又怕又想家。她掏出怀里的红绳，
紧紧攥在手里，那是娘给她的，上面还带着娘的体温。“娘，爹，你们一定要等着我。
”青萝小声地念叨着，不知不觉睡着了。2 参娃引路迷迷糊糊中，
青萝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角。她睁开眼睛，山洞里竟然站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孩，
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手里拿着一株小小的人参。“你是谁？
”青萝吓得往后缩了缩。小男孩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像银铃一样：“我是参娃，姐姐，
你挖了我的小伙伴。”青萝愣住了，她想起爹说过，长白山里有参精，会变成小孩的样子，
保护山里的人参。她连忙从参篓里拿出那株三品叶，递给小男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家里爹娘生病了，需要钱抓药，才来挖参的。”小男孩接过人参，看了看青萝，
又看了看她冻得红肿的手，说：“姐姐，你是个好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更大的参。
”青萝半信半疑，可看着小男孩纯真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小男孩拉着她的手，
走出山洞。外面的暴风雪竟然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像铺了一层白霜。小男孩的手暖暖的，
握着她的手，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一片开阔的山谷。
山谷里没有积雪，长满了绿油油的人参，从三品叶到五品叶，甚至还有一株六品叶，
长得枝繁叶茂，散发着浓郁的药香。青萝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人参。
小男孩指着那株六品叶说：“姐姐，那株参能救你爹娘的命，你挖走吧。”“真的可以吗？
”青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男孩点点头：“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过度采摘，
要给山里的人参留出生长的时间。”“我答应你！”青萝连忙点头，跪在地上，
对着那株六品叶磕了三个头，然后拿出木铲，按照爹教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挖了起来。
这株六品叶的根须非常发达，青萝挖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把它挖出来。参身足有她的胳膊粗，
参须密密麻麻，像一张网，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她用青苔把参包裹好，放进参篓里，
抬头想谢谢小男孩，却发现小男孩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参叶飘落在她的脚边。
青萝知道，是参娃在帮她。她对着山谷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背着沉甸甸的参篓，
沿着月光下的小路往山下走。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李老栓和妻子正急得团团转，
看到青萝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当他们看到参篓里那株硕大的六品叶时，都惊呆了。“青萝，
这……这是六品叶？”李老栓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青萝点点头，
把遇到参娃的事情告诉了爹娘。李老栓听完，
对着长白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是山神爷爷保佑，是参仙显灵啊！”当天下午，
李老栓就让同村的王二柱帮忙，把那株六品叶送到了山外的药铺。药铺老板见了，
眼睛都亮了，当即给了五十两银子，还说要是以后还有好参，随时可以卖给他们。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李老栓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妻子去城里抓药。医生说，只要坚持服药，
妻子的病就能慢慢好转。他又请了郎中给李老栓治腿，郎中说，腿伤虽然严重，
但没有伤到骨头，好好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
青萝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可她没有忘记对参娃的承诺，每次进山挖参，
都只挖那些成熟的人参，从不采摘幼苗，而且挖完后会把泥土填好，撒上参籽。
村里人听说青萝挖到了六品叶，还得到了参娃的帮助，都对她刮目相看。
以前那些嘲笑她是“丫头片子，成不了气候”的人，现在都主动上门讨好，
想让她带着进山挖参。青萝却一一拒绝了：“长白山是咱们的靠山，人参是山里的宝贝，
不能过度采摘。要是把参挖完了，以后咱们的子孙后代就没饭吃了。”大家听了，
都觉得青萝说得有道理，再也没人提让她带路的事了。3 黑风劫参过了几个月，
李老栓的腿渐渐好了，妻子的病也有了好转。青萝依旧经常进山挖参，
每次都能挖到一些品质不错的人参，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这天，青萝刚进山，
就感觉气氛不对劲。往常热闹的山林里，连鸟叫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杀气。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爹说过，山外有一伙土匪，专门在长白山附近抢劫挖参人，
人称“黑风帮”。青萝想转身下山，可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从树后跳了出来，手里拿着大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把参交出来！”为首的土匪恶狠狠地说，声音像砂纸磨过一样难听。青萝心里害怕，
却还是强作镇定：“我没挖参，我是来采山货的。”“少废话！”另一个土匪上前一步，
一把夺过她的参篓，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株四品叶人参。“还说没挖参？
”土匪得意地笑起来，“这株参不错，够我们哥几个快活几天了。”青萝急了，
扑上去想把参抢回来：“那是我给娘抓药的参，你们不能拿走！”“滚开！
”为首的土匪一脚把青萝踹倒在地，青萝的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就在这时，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土匪们脸色一变，他们虽然凶悍，
却也怕山里的猛兽。“大哥，好像有野兽过来了，我们快走吧。”一个土匪紧张地说。
为首的土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青萝，又看了看手里的人参，咬了咬牙：“走！
”他们刚转身，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黑熊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正是上次伤了李老栓的那只。
黑熊看到土匪，怒吼一声，扑了上去。土匪们吓得魂飞魄散，扔下人参，转身就跑。
黑熊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青萝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人参，
心里又怕又庆幸。她知道，是黑熊救了她。虽然黑熊伤了爹，但这次却帮了她，
看来山里的生灵，都是有灵性的。回到家，青萝把遇到黑风帮的事情告诉了爹娘。
李老栓听了，吓得浑身发抖：“幸好你没事，以后进山一定要小心，不行就别去了，
家里的钱够花了。”青萝摇摇头：“爹，我没事。而且我答应了参娃，
要好好保护山里的人参。要是我不去，说不定黑风帮还会来祸害其他挖参人。”从那以后，
青萝进山的时候，都会带上爹的旧猎枪，虽然她不会用，但总能起到一些威慑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