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公司里的“隐形人”。
项目相关的会议，王胖子不再叫我参加。
重要的客户资料，林薇以“避嫌”为由接手了过去。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各种意味，同情、鄙夷、好奇，或者三者兼而有之。
连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几个，跟我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什么易碎品，或者……什么传染源。
我乐得清静，专心处理手头其他几个不痛不痒的小项目。
但心里那根刺，却越扎越深。
顾云深的未婚妻，像一片阴云，笼罩在我头顶。
他既然有未婚妻，为什么那晚在酒店，在确认床单“干净”之后，会是那种反应？
是男人的劣根性，还是说，他对我也并非全无感觉，只是道德让他止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
苏晚晴，别再自作多情了！
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这天下午，王胖子突然召集项目组全体开会，说是关于顾氏项目有重大进展需要通报。
我知道这会议与我无关，本想找个借口不去，但王胖子特意让助理通知，要求“全员到场”。
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林薇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正和旁边的同事谈笑风生，看到我进来，她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胖子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
“大家都到了啊！今天这个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我们和顾氏集团的合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底下响起一阵配合的掌声，林薇笑得尤其灿烂，仿佛这突破性进展全是她的功劳。
“不过呢，”王胖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在正式签约之前，我们内部还有一些……小小的分歧需要统一一下思想。”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的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果然，林薇立刻接话，声音娇柔却带着锋刃：
“王总说的没错。
顾氏项目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发展，容不得半点闪失。
尤其是负责项目的人选，必须德才兼备，品行端正，不能有任何可能损害公司声誉的……污点。”
她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冰凉。
“林经理有什么建议？”王胖子配合地演戏。
林薇站起身，环视一圈，语气变得“痛心疾首”：
“王总，各位同事，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为了公司，我不得不讲。
我们项目组的苏晚晴同事，近期的一些行为，在公司内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关于她与甲方顾总之间的某些……超出工作范围的接触，传言已经很难听了。”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众人窃窃私语，然后抛出了杀手锏：
“而且，据可靠消息，顾总早有未婚妻，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苏晚晴同事明知对方有未婚妻，还……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作风问题了，这是道德品质问题！
如果由她继续参与甚至负责这个项目，一旦顾总未婚妻那边追究起来，我们整个公司都要为她一个人的行为买单！
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真的假的？明知人家有未婚妻还往上贴？”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难怪王总要把她踢出项目组……”
“这种人就该开除！”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带着道德的审判和舆论的暴力。
林薇站在那儿，像一只斗胜的公鸡，得意地看着我，等着看我崩溃、哭泣、或者狼狈逃窜。
王胖子也适时地沉下脸，看向我：
“晚晴，对于林经理说的情况，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公司一向看重员工的品德，如果你确实存在这些问题，那这个项目，你恐怕……”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鄙夷，有好奇，有看好戏。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解释？我怎么解释？
说我和顾云深是七年前的前任？
说那晚是王胖子把我灌醉送去的？
说顾云深骂我是“有夫之妇”还把我扔进冷水里？
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场面更加难看，让我显得更加可笑。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也许，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我准备站起身，说出“我辞职”三个字的时候——
“砰！”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的议论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逆着光，一道高大挺拔、气场强大的身影站在那里，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顾云深？！
他怎么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精准地定格在我的身上。
王胖子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
“顾总！您怎么大驾光临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下去迎接您啊！”
林薇也立刻换上了一副惊喜又娇羞的表情：“顾总，您是来谈项目细节的吗？”
顾云深却没有看他们，他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进会议室，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径直走到了会议桌的主位附近，停了下来。
王胖子赶紧让开位置：“顾总，您请坐，您请坐！”
顾云深没坐。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脸色苍白、还站着的林薇身上，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讨论我的未婚妻？”
林薇被他看得一哆嗦，连忙挤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
“顾总，您别误会，我们只是……只是担心苏晚晴同事的一些不当行为，会影响您的声誉和您与未婚妻的感情，所以正在内部讨论如何处理……”
“不当行为？”顾云深挑眉，语气带着玩味的冰冷，“什么不当行为？”
林薇像是得到了鼓励，立刻指着我说：
“就是她！苏晚晴！她明知您有未婚妻，还企图用不正当手段接近您，这严重违背了职业道德和……”
“谁告诉你，”顾云深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每个人耳边，“她是不正当接近？”
林薇愣住了：“顾总，您的意思是……”
顾云深的目光转向我。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几十双震惊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想，有必要向各位正式澄清一下。”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某种力量，然后，石破天惊地说道：
“我的未婚妻，七年前就定了。”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宣告。
“正是贵公司的——苏、晚、晴、小、姐。”
……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像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中，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我……听到了什么？
未婚妻？苏晚晴小姐？
他在说……我？
王胖子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着。
林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是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和恐慌。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只有脸上那惊骇到极致的表情，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顾、云、深、的、未、婚、妻、是、苏、晚、晴？！
那个他们口中道德败坏、企图勾引甲方当小三的苏晚晴？！
那个被他们排挤、孤立、等着看笑话的苏晚晴？！
这怎么可能？！！
顾云深似乎很满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造成的轰动效应。
他看着我那完全懵掉、傻乎乎的表情，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朝我走了过来，在所有呆滞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低下头，看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我，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磁性，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晚晴，抱歉，我来晚了。”
“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