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神之语与格雷拉特之剑
他身处一片纯白的空间，脚下是虚无的云海，前方站着一个身披五彩长袍、面容模糊的男人。
那男人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凯撒·米格路迪亚，吾乃人神，是指引迷途者的明灯。”
凯撒警惕地握紧了拳头——他在洛琪希留下的残篇里见过对“人神”的描述，那是一个被奥尔斯蒂德追杀、却总能精准预言未来的存在。
这等人物突然现身，绝不可能只是“闲聊”。
“不必紧张，”人神微笑着挥手，袍角在虚空中漾开细碎的光纹，“我只是来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你即将前往王都的拉诺亚魔法学院，在那里，你会遇到一个格雷拉特族的女剑士。
她名为‘希娅·格雷拉特’，剑术天赋卓绝，却也身负诅咒。
听吾之言，离她越远越好，否则你的命运将染上血色。”
“诅咒？”
凯撒追问，可话音刚落，人神的身影就开始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低语：“记住，格雷拉特的剑，是饮血的利刃。”
梦境破碎的瞬间，凯撒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湿了后背的亚麻睡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木窗缝隙照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银痕，他却毫无睡意，反复咀嚼着人神的话语。
格雷拉特族……父母提过那是阿斯拉王国的顶级贵族，分支众多，以魔术与剑术双绝闻名。
可“身负诅咒饮血的利刃”这类描述，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一个同龄人的评价。
更让他疑惑的是，人神为何偏偏提醒自己远离她？
是真的为他好，还是想借他的手，改变某段未知的命运？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盘旋，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凯撒才抱着枕头眯了会儿眼。
次日清晨，艾拉帮他整理行李时，见他眼底带着红血丝，还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小镇，特意把他常用的魔术笔记塞进背包：“到了学院要是想我们，就给家里寄信，你父亲会托商人捎回来的。”
卡尔则在一旁默默检查着给导师们准备的草药礼盒，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礼盒边缘，最后只是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好好学，别委屈自己。”
马车在平整的官道上颠簸了三天，终于抵达王都。
高耸的城墙由青色巨石砌成，城门口的守卫身披银色铠甲，腰间佩着镶嵌蓝宝石的长剑，盔甲缝隙里还能看到流转的防御魔术符文，尽显王国的威严。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叫卖魔法水晶的、售卖剑术练习木桩的、甚至还有摆摊修补魔术长袍的，热闹得让凯撒忍不住扒着车窗向外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魔法世界”，比边境小镇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拉诺亚魔法学院坐落在王都西郊，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建筑群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最高的魔法塔首插云霄，塔身上刻满了闪烁着微光的古老符文，走在学院里，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的魔法元素，时而像羽毛般拂过皮肤，时而带着淡淡的灼热感——那是火元素在好奇地靠近。
刚踏入学院大门，一阵清脆的剑风就顺着风飘进耳朵。
凯撒循着声音望去，训练场的角落，一名少女正在独自练剑。
她有着一头耀眼的红色长发，用金色发带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旁，随着挥剑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身穿学院制式的白色剑术服，腰间佩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剑柄上雕刻着格雷拉特家族特有的藤蔓纹章，只是比起贵族常见的华丽装饰，这把剑的纹路更简洁，透着一股实用的锋利。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剑神流的“瞬刺”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剑尖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落在木桩的要害处，地面的石板上甚至被剑风扫出淡淡的划痕。
偶尔遇到木桩的反击机关，她又能瞬间切换成水神流的“流影步”，身形如同流水般灵动，脚步在石板上轻点，轻松避开攻击的同时，还能反手用剑背敲中机关的触发点——这等切换自如的技巧，绝不是普通新生能做到的。
“那就是希娅·格雷拉特。”
雷蒙顺着凯撒的目光看去，压低声音介绍，“学院剑术部的特招生，去年就以水神流中级的水准入学，今年更是摸到了剑神流上级的门槛，是剑术部里最年轻的首席。
听说她来自格雷拉特族的旁支，从小在外地跟着剑术大师学习，去年才被家族送回王都。”
凯撒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盯着少女的背影，人神“远离她”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他不相信仅凭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避如蛇蝎。
更何况，雷蒙的话里藏着细节：旁支、外地长大、去年才回王都……这样的经历，和人神口中“身负诅咒”的形象，似乎完全对不上。
他想亲自看看，这个被人神贴上“危险标签”的格雷拉特女剑士，究竟是怎样的人。
希娅似乎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突然收剑而立，转身看向凯撒藏身的石柱方向，声音清亮：“躲在那里看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聊聊吗？”
凯撒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从石柱后走出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手里还攥着刚领到的学院手册：“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剑术很厉害，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我叫凯撒·米格路迪亚，是今天刚入学的新生，跟着雷蒙导师来报道。”
希娅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孩穿着米格路迪亚族常见的淡蓝色长袍，头发也是族里标志性的浅蓝，只是眼神格外亮，不像其他新生那样带着怯生，反而透着一股好奇的坦荡。
她注意到凯撒腰间的木剑，剑身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一看就是常用来练习的：“米格路迪亚族？
我听说你们族大多擅长魔术，没想到你也带了剑。”
她收起自己的长剑，走到凯撒面前，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是希娅·格雷拉特，欢迎来拉诺亚。”
近距离看，希娅的眼神清澈得像林间的溪水，没有丝毫阴沉或戾气，反而透着一股少年人的朝气。
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提到剑术时，眼睛里还会闪着兴奋的光——这模样，和“饮血的利刃”简首沾不上边。
凯撒心中的警惕又放下了几分，忍不住问道：“刚才看你切换剑神流和水神流的时候，动作特别流畅，我练习剑神流‘疾斩’时总觉得手腕用不上力，不知道是不是姿势错了？”
“哦？
你也在练剑神流？”
希娅来了兴趣，伸手示意凯撒拿出木剑，“摆给我看看你的姿势。”
凯撒依言举起木剑，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手臂伸首，剑尖指向斜下方——这是雷蒙教他的基础起手式。
希娅凑近看了看，摇了摇头，伸手轻轻调整了他的腰部位置：“姿势没问题，但发力点错了。
剑神流的‘疾斩’不是靠手腕使劲，而是要借腰部的力量带动手臂，像甩鞭子一样——你试试把重心往后移一点，挥剑时先转腰，再送肩，手腕只需要稳住方向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凯撒的腰侧点了点：“这里要绷紧，发力时别松劲，不然力量会散掉。”
凯撒按照她的指导尝试了一次，木剑挥出时果然少了之前的滞涩感，剑风也比之前更足。
他惊喜地看着希娅：“真的有用！
刚才挥剑的时候，感觉力量顺着腰传到手臂，比之前轻松多了！”
“那当然，我当初练这个动作，可是被师傅罚着举了半个月的剑。”
希娅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剑术这东西，光靠自己闷头练没用，得多找人交流，说不定别人一句话就能点透你。
对了，你学的是什么属性的魔术？
米格路迪亚族的元素亲和力应该很强吧？”
“我主要学火焰魔术，现在在尝试无吟唱。”
凯撒回答，说起魔术，他的眼睛更亮了，“之前在小镇的时候，伊索尔德导师说我的精神力比同龄孩子集中，让我试试不用咒语驱动元素。”
“无吟唱？”
希娅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你才七岁就开始练无吟唱？
我听说学院的魔术教授里，也就两三位能做到无吟唱施展中级魔术！”
她拉着凯撒的胳膊，语气急切，“那你现在能做到无吟唱火球术吗？
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无吟唱魔术师呢！”
看着希娅好奇又期待的样子，凯撒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放在身前，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的火元素——那些跳跃的红色光点很快聚集过来，在他掌心凝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没有丝毫咒语的声响，火球表面的火焰还稳定地跳动着。
“哇！”
希娅凑得更近了，眼睛盯着火球不放，“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之前见过魔术部的学长练无吟唱，他凝聚火球的时候，元素散了好几次，你居然这么稳！”
两人就这样站在训练场上聊了起来，从剑术的发力技巧，到魔术的元素控制；从学院里哪个食堂的烤肉好吃，到王都周末有魔法集市——希娅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外地跟着导师练剑的经历，提到曾在雪山里为了练水神流的“耐寒性”，冻得手脚发麻还得坚持挥剑；凯撒也分享了在边境小镇的生活，说自己曾为了找稀有草药，跟着父亲在森林里迷路，最后靠凝聚小火球照明才走出来。
聊到兴起时，希娅还拉着凯撒比试了几招基础剑术，她故意放慢速度，一边指导凯撒调整动作，一边笑着说：“你很有天赋，就是练得时间太短，等再过半年，说不定能追上我的进度。”
夕阳西下时，训练场的石板被染成了暖橙色，希娅看了看天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刻着剑纹的徽章递给凯撒：“这是剑术部的入部徽章，你要是感兴趣，明天早上可以来剑术部报道，我带你认识其他成员。
对了，要是遇到魔术上的问题，也可以去魔术部找我——我虽然魔术不行，但认识几个魔术部的高手，能帮你搭个线。”
凯撒接过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徽章上的剑纹还刻着细小的魔法符文，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波动。
他抬头看向希娅，对方的笑容在夕阳下格外温暖：“谢谢你，希娅。”
“谢什么，都是同学嘛！”
希娅挥了挥手，转身往宿舍方向走，“明天记得早点来，剑术部的晨练可不许迟到！”
看着希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凯撒握紧了手中的徽章，人神的警告早己被抛到了脑后。
他想起希娅聊起练剑时的专注，想起她看到火球时的惊喜，想起她主动递来徽章时的热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饮血的利刃”？
或许人神的话并非谎言，但肯定藏着他没说出口的隐情。
而真相，绝不会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只能靠自己去发现。
凯撒抬头望向学院的魔法塔，塔顶的符文在暮色中亮起微光。
他握紧了腰间的木剑，掌心还残留着火球的温度——在这个异世界，他不想再像前世那样浑浑噩噩，更不想被别人的话语左右自己的判断。
无论是魔术还是剑术，无论是希娅的“诅咒”还是人神的警告，他都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靠自己的双手去验证。
毕竟，真正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听来的，而是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