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洗菜,水龙头哗哗地响,盖过了她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股香风扑过来,有点冲。“清清,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一把抓住我湿漉漉的手腕,力气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肉里。我甩开她的手,
关掉水龙头,在围裙上擦了擦:“什么事急成这样?你妈又催婚了?”她妈总嫌她挑三拣四,
**十了还没个着落。“比那好一万倍!”她眼睛亮得吓人,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
“顾家!知道顾家吧?就那个顾氏集团!”我点点头,用这座城市的人谁不知道顾氏?
地产巨头,真正的豪门。“他们家的公子,顾沉舟,要相亲!”苏晚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
“媒人找到我表姑妈了!表姑妈第一个想到我!清清,我的机会来了!”“哦,那恭喜你啊。
”我拿起一根黄瓜,准备切片。苏晚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嫁豪门对她来说不是没可能。
“不是!哎呀,你听我说完!”她急得直跺脚,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黄瓜,“相亲对象是你!
表姑妈说的是你,慕容清!”我愣住了:“我?怎么可能?你表姑妈认识我?
”“还不是因为我!”苏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表姑妈问我家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我第一个就推荐了你!我跟她说,我最好的闺蜜慕容清,人长得清秀,性子安静,
又是正经本科毕业,家教好,知书达理,最配顾家那种规矩大的门第了!你看,
这不就成了吗?”我心里咯噔一下。苏晚推荐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我们俩站在一起,
从来都是她光芒四射,我像个背景板。她会把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让给我?“你……推荐我?
”我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苏晚亲热地揽住我的肩膀,
那股浓郁的香水味熏得我有点头晕:“傻呀你!我们是好姐妹嘛!再说了,顾家那种家庭,
规矩多得很,听说那个顾沉舟本人也严肃得要命,跟个冰山似的。我这种性格,
你又不是不知道,爱玩爱闹,真嫁进去,三天就得被扫地出门!但你不一样啊,清清,
你多沉得住气,多能忍,最适合那种金丝雀笼子里的日子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听起来处处为我着想,可仔细琢磨,句句都在贬低她自己,顺便抬高我?这不像她。
“我……”我刚想说什么,苏晚立刻打断我。“别犹豫了清清!想想你妈!
阿姨还在医院躺着呢,医药费像个无底洞!你打三份工,白天黑夜连轴转,人都熬瘦了!
嫁进顾家,别说医药费,你妈转最好的私立医院都行!你后半辈子也彻底翻身了!
就当为了阿姨,你也得去试试啊!万一……万一顾家公子就看上你这股子清冷劲儿了呢?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妈的病,是我最大的软肋。昂贵的靶向药,
后续的康复治疗,压得我喘不过气。苏晚知道,她太知道了。“时间地点?
”我听到自己干涩地问。苏晚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明天下午三点,
‘云端’顶层餐厅!表姑妈说顾家那边交代了,务必准时,他们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衣服鞋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包在我身上!”她拍拍胸脯,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水槽发呆。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
我穿着苏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明显大了一码的香槟色连衣裙,踩着磨脚的高跟鞋,
提前十分钟到了“云端”餐厅门口。餐厅经理问了我的名字,眼神有点奇怪,
但还是礼貌地把我带到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我坐立不安,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低头盯着面前光洁如镜的桌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点,
三点十分,三点二十……顾沉舟没有出现。我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也许人家根本没看上这种“相亲”,或者临时有事。也好,本就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餐厅经理立刻恭敬地迎上去。男人很高,身材挺拔,五官轮廓分明,但表情极其冷淡,
眼神扫过来时,像带着冰碴子。气场强得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顾沉舟。
我几乎立刻确认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似乎要把我看穿。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慕容清?”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是。
”我小声回答。他没坐下,只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抱歉,临时有个重要会议。我们长话短说。
顾家需要一个儿媳,需要她出身清白,性格温顺,安分守己,能尽快生育。婚后住老宅,
由我母亲安排一切。你的家庭情况我了解,婚后顾家会负担你母亲的全部医疗费用,
并给予你个人每月十万零用,额外开销实报实销。你有什么问题?
”我被他这一连串毫无感情的条件砸懵了。这哪是相亲,分明是谈一桩买卖。
“我……”我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苏晚说的没错,这确实能解决我所有的困境。
可这种被当成物品一样估价、安排的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他似乎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抬手看了看腕表:“没问题的话,就这样。
订婚仪式会在一周后举行。具体事宜我的助理会联系你。”说完,他甚至没多看我一眼,
转身就走,仿佛只是处理完了一项紧急公务。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从头到尾,
他只看了我几眼,没有问过一句关于我的想法、兴趣,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结婚对象应有的好奇。我独自坐在奢华的餐厅里,
看着窗外渺小的车流和人影,心里空落落的。交易达成了,用我的自由和婚姻,换我妈的命。
值吗?回到我和苏晚合租的小公寓,她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哼着歌。“怎么样怎么样?
”她见我回来,一把掀掉面膜跳起来,眼神热切,“见到顾沉舟了?是不是帅炸天?
他有没有说什么?”我把顾沉舟的话复述了一遍,省略了他那冰冷的眼神和公事公办的态度。
苏晚听得两眼放光,使劲拍了我一下:“成了!我就知道!清清,你撞大运了!
每月十万零花啊!我的天!你妈有救了!我们姐妹以后就靠你提携了!”她兴奋地转着圈,
仿佛嫁入豪门的是她自己。“可是……”我看着她兴奋过度的脸,
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说订婚在一周后。”“这么快?!”苏晚惊呼,
随即又笑起来,“哎呀,豪门嘛,效率就是高!你赶紧准备呀!不行不行,你这身行头不行,
明天我陪你逛街去!”她表现得比我还积极,忙前忙后地帮我挑衣服,联系化妆师,
甚至开始规划我婚后的“豪门阔太生活”。她的热情让我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虑。也许,
她真的只是为我高兴。订婚仪式的前一天晚上,我因为紧张和莫名的恐慌,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起来去客厅倒水,却隐约听到苏晚房间里传来压低的声音,透着激动和得意。
“……放心,都安排好了!明天那个土包子慕容清去订婚……对,顾家点名要‘慕容清’,
可谁知道去的是谁?反正我们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
灯光又暗……只要我一口咬定我就是慕容清,顾家还能验DNA不成?顾沉舟那个冰山,
听说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瞧她……等生米煮成熟饭,进了顾家门,
谁还管当初来的是慕容清还是苏晚?……成了成了!等我当上顾少奶奶,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手里的玻璃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冰冷的水溅到脚上,刺骨的寒。
原来如此!她替我相亲,替我应下婚事,根本不是为了我好!她是想李代桃僵,
在订婚仪式上冒充我!顾家点名要“慕容清”,是因为他们查过我的背景,
要的是那份所谓的“清白”。而苏晚,她利用了我名字的清白,
却想用自己的身体和心计去窃取这份果实!她甚至算准了顾沉舟的“不感兴趣”,
认为他不会拆穿!巨大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席卷了我。我冲进她的房间,拉开灯。
苏晚正对着手机眉飞色舞,被突然的光线和面色铁青的我吓了一大跳。“清清?
你……你怎么没睡?”她慌乱地挂断电话。“你要冒充我去订婚?”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几乎说不出话。苏晚脸上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秒,随即换上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甚至还带着点倨傲:“是又怎么样?慕容清,你搞清楚!这个机会本来就是我让给你的!
没有我表姑妈,没有我在顾家那边吹风,你以为顾沉舟会知道你这种小人物?
你去了能干什么?当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顾家那种地方,你这种闷葫芦能应付得来?
你能拴住顾沉舟那种男人的心?别做梦了!”她走近我,
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算计:“我比你漂亮,比你会来事,比你会讨好人!
只有我才能在那个家里活下去,才能捞到好处!你去了,除了守活寡,还有什么?
你不是最心疼你妈吗?等我成了顾太太,我照样可以帮你妈付医药费,给你钱,
让你和你妈过好日子!这不比你嫁进去当个受气包强百倍?你只需要明天‘病倒’,
在家待着就行!我们各取所需,双赢!”“双赢?”我气得浑身发抖,“苏晚,你这是偷!
是骗!是把我当傻子!”“偷?骗?”苏晚嗤笑一声,“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慕容清,你自己选!是乖乖配合,让你妈有救,还是撕破脸,闹开了,大家谁也别想好!
顾家要是知道我们合伙骗他们,你以为你和你妈能有好果子吃?你那个躺在医院的妈,
还能等多久?”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我看着苏晚那张美艳却扭曲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愤怒和绝望在胸腔里激烈冲撞。我妈苍白的脸在我眼前晃动。最终,
对母亲安危的恐惧压倒了所有。我的肩膀垮了下来,喉咙里堵得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苏晚笑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拍了拍我的脸:“这就对了,
我的好闺蜜。明天,好好‘病’着。”第二天,我如她所愿,发了“高烧”。
苏晚穿着我本应穿上的昂贵礼服,戴着面纱,由她那个“表姑妈”领着,代替“慕容清”,
风风光光地去了顾家的订婚宴。据说顾沉舟依旧很忙,仪式很简短,
他甚至没和新娘说几句话,只是完成了必要的流程。
顾家老太太倒是拉着“慕容清”苏晚的手说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考察这个未来的儿媳。
苏晚回来时,满面春风,手上多了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
她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桌上,下巴微抬:“喏,这是顾家给的‘见面礼’,五十万。
给你的辛苦费。以后每月我还会给你打钱,保证阿姨的药不断。你只要管住嘴,
我们都能过好日子。”我看着那沓钱,像看着一捆烧红的炭。接下来的日子,
苏晚以“慕容清”的身份,正式搬进了顾家老宅。她偶尔会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起初是炫耀顾家老宅的奢华,佣人的恭敬,衣帽间里的高定。后来,抱怨渐渐多了起来。
抱怨顾家的规矩多如牛毛,连吃饭先喝汤还是先吃菜都有讲究。抱怨顾沉舟的母亲,
那位顾夫人,挑剔又严苛,每天要她陪着念佛抄经,稍有不慎就冷脸。抱怨顾沉舟本人,
除了新婚夜履行了一次“义务”后,就彻底把她当成了空气,回家就进书房,
看都不看她一眼。“清清,你不知道,这日子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那个顾沉舟,
根本就是个机器人!除了工作,他对什么都没兴趣!老太太和夫人看我的眼神,
就像看一件买回来的摆设!每天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压抑的烦躁。我只能沉默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活该?还是可悲?也许都有。直到半年后的一个深夜,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苏晚的名字。我接起来,没等我说话,听筒里就传来她崩溃的哭声,撕心裂肺,
还夹杂着剧烈的呕吐声。“清清!清清救我!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我要死了……我要疯了!”“你怎么了?”我心里一惊,坐了起来。
“顾家……顾家就是地狱!顾沉舟他妈……那个老巫婆!她……她今天逼我喝符水!
说是什么观音赐子的圣水!黑乎乎黏答答的……我偷偷倒了,
被她发现了……她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还扇了我一巴掌!
”苏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屈辱。“顾沉舟呢?他就看着他妈打你?
”“他?呵……”苏晚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嘲讽,“他根本不在家!就算在家,他也不会管!
清清,你知道吗?我嫁进来半年,他就碰过我那一次!还是新婚夜他妈下了死命令!
他就像完成KPI一样!之后就再也没进过我的房间!我现在看见他就怕!
他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我怀疑他根本不喜欢女人!或者……他是不是不行啊?
”她越说越激动,语无伦次:“还有……还有更可怕的!
他书房……我偷偷进去过一次……里面……里面全是你的东西!”“我的东西?”我愣住了。
“对!你的!慕容清!”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疯狂的嫉妒,
“你的照片!大学时在图书馆偷拍的!你在咖啡店打工的单人照!
你参加校园歌手比赛的海报!还有……还有你写的一些破纸条!
什么课程笔记、读书感想……甚至还有你用过的旧钢笔!堆满了一个大箱子!清清!
他娶的是‘慕容清’!可他收集的,是你慕容清的东西!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他根本就是在耍我!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家演戏!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顾沉舟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嫁进来的是苏晚不是慕容清?
那他为什么还要默许这场荒唐的替嫁?为什么还要配合完成婚礼?
他收集我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清清!”苏晚的哭声打断了我的震惊,
她的语气变得异常急切和卑微,“我们换回来吧!求求你了!换回来吧!
这豪门太太谁爱当谁当!我真的快被逼疯了!再待下去我会死的!你把身份换给我,
我受够了!你回来当你的慕容清,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那些珠宝首饰都给你!
顾家给你的钱我也一分不少还给你!只要你回来!求你了清清!看在这么多年姐妹的情分上!
救救我吧!”曾经趾高气扬、算计着要当顾家少奶奶的苏晚,此刻在电话那头,
哭得像一条即将被抛弃的丧家之犬,卑微地祈求着换回身份。多么讽刺。我没有立刻答应她。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翻江倒海。顾沉舟知道真相,
却冷眼旁观苏晚这半年的挣扎和煎熬。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得可怕。他收集我的东西,
又意味着什么?是兴趣,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掌控欲?苏晚的哭求还在耳边回响。回去?
回到那个冰冷压抑、充满算计的顾家牢笼?
去做那个被所有人当成摆设、被顾沉舟用审视目光打量的“慕容清”?
去做那个他箱子里被收藏的“物品”?不。这半年来,
我在苏晚替嫁后拿到的“辛苦费”支撑下,妈妈的治疗很稳定,甚至转到了更好的康复中心。
我辞掉了两份最辛苦的零工,白天在一家生意不错的连锁咖啡店当店长助理,
晚上去夜校报了个短期商业管理课程。日子虽然依旧忙碌,但充实、踏实。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不用战战兢兢担心说错话走错路。我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
一点点地为自己和母亲撑起一片小小的、但牢固的天空。顾家的豪门?苏晚的噩梦?
顾沉舟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和收集癖?都与我无关了。我拿起手机,
平静地给苏晚回了一条信息:“苏晚,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你决定冒充我的时候,
就该想到后果。顾家的门,你自己想办法出来。我不会回去。医药费不用再打了,
我自己能负担得起。我们,两清了。”发完信息,我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连同那段被欺骗、被利用、被当成棋子的过去,一起关在了门外。第二天是周末,
我早早来到咖啡店。店长休假,我负责开门。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研磨后的醇香。我换上干净的工服,系好围裙,开始熟练地调试咖啡机,
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忙碌和充实。门铃“叮咚”一声响。这么早就有客人?我抬起头,
习惯性地露出职业微笑:“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话卡在喉咙里。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烟灰色休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峻。是顾沉舟。
他一个人。目光越过店里寥寥无几的清晨顾客,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
不再是半年前在“云端”餐厅里的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复杂难辨的探究,
像在确认什么。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擦桌子的抹布。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来干什么?为苏晚?还是为我?顾沉舟迈开长腿,径直走到吧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