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升日，仙奴始我飞升那日，霞光万丈，仙乐齐鸣。九重天阙次第洞开，
金色祥云铺就通天之路。道祖法相顶天立地，慈眉善目间蕴着亘古的威严，祂开口，
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寰宇：“云窈，可愿考公，入我天庭编制？”我懵了。
想象中飞升后的逍遥自在、餐风饮露瞬间被“考公”两个字砸得粉碎。脚下是流转的祥云，
周身是浓郁的先天灵气，可耳边回荡的，却是如此……接地气的问询。
我望着道祖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喉咙干涩，最终只是依着本能，
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惶恐地点了头。“愿……愿意。”话音落下，道祖法相含笑消散，
漫天异象如潮水般退去。我以为自此便踏上了仙生巅峰，却不知，那一句“愿意”，
是把我打入无间地狱的邀请函。接引殿，并非想象中的琼楼玉宇，
反而更像……凡间某个忙碌而冰冷的衙门。白玉铺地，灵雾缭绕，景致是极美的，
可气氛却凝滞得让人窒息。数十名同期飞升者排队等候，
人人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仙官高坐于流云案后，面无表情，
手持一枚闪烁灵光的玉简，声音平直无波，快速念着名字和分配指令。“李罡，力士营，
考核期三年。”“柳清音，百花司，实习仙娥。”……轮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学着前面人的样子，报上名讳：“云窈。”那仙官眼皮都未抬，只扫了一眼玉简，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云窈？无推荐，无背景，根基……尚可。按律，
需至‘洗仙池’进行岗前培训，考核通过，方可参与天庭公考，竞争编制。”洗仙池？
我心头一紧。虽不知具体，听名字便知不是清闲去处。“仙官大人，我……”我想问问详情，
能否有其他选择。仙官终于抬了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对飞升仙人的尊重，
只有一种司空见惯的淡漠与不耐。“怎么？有异议？飞升者，需从头做起，洗去下界浊气，
方能契合天规。此乃定制。”他特意在“定制”二字上加重了音。周围投来几道目光，
有同情，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甚至一丝隐秘的优越感。一个站在我身后，
身着华彩仙裙、名曰瑶光的仙子，更是轻嗤一声，虽轻，却清晰地钻入我耳中。
我攥了攥衣角，那是我飞升前最好的法衣，在此地却显得如此寒酸。我不敢再争辩，
骨子里那点因飞升而起的傲气，在这冰冷的接引殿里，瞬间消磨殆尽。“没、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便去报到。”仙官挥手，一枚粗糙的木质令牌飞到我手中，上面刻着“洗仙池，
丁末”几个小字，“下一个！”我握着那冰冷的令牌，低着头，跟着一名引路仙童，
离开了接引殿。背后的目光如针般扎人。洗仙池，并非一池清泉，
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蒸腾着混沌气流的巨大池沼。池水并非清澈，
而是呈现一种浑浊的灰白，散发着奇异的气息，时而灼热，时而冰寒。
无数像我一样穿着灰色短打的“培训仙”，
正麻木地将各种沾染了“下界气息”的仙器、材料浸入池中洗炼，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的工作，是清洗一批刚从下界战场上运回来的破损兵甲。
那些兵甲上沾满了干涸的魔血、破碎的符文，戾气极重。双手浸入池水，
一股钻心的刺痛立刻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我的仙体。更要命的是那些戾气，
顺着池水试图侵入我的识海，带来阵阵眩晕与恶心。我咬牙忍着，学着旁人的样子，
机械地重复着清洗的动作。“喂！新来的！”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是瑶光。
她不知何时也来了洗仙池，却并非干活，而是监工一般的存在，
身边还跟着几个讨好她的男女。她指着池边一个散发着五彩光晕的琉璃盏，
那是用来测量池水纯净度的仙器，精美易碎。“去，把那琉璃盏给我拿过来，我要检查水质。
”我依言走过去，小心地捧起那琉璃盏。入手温润，光华流转，确实不是凡品。
我正要给她送去，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啪嚓！”清脆的碎裂声，
在嘈杂的洗仙池边异常刺耳。那精美的琉璃盏，在我手中摔得粉碎。我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好啊！云窈！”瑶光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愤怒与指责，
“你竟敢故意损坏公物！这可是测量水质的要紧仙器！你该当何罪！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解释，脸色煞白，“是有人绊我……”“谁绊你了？
谁看见了？”瑶光环视四周，她身边的几人立刻附和。“没看见！”“明明是她自己没拿稳！
”“就是，手脚笨拙，还想赖别人！”周围那些麻木的培训仙，大多低下头，不敢出声。
少数几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也无一人为我说话。主管洗仙池的仙官闻声赶来，
是个面色焦黄、眼神精明的小老头。他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我，
最后目光落在瑶光身上，瞬间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瑶光仙子，这是怎么回事？
”瑶光倨傲地抬着下巴：“王仙官，这新来的云窈，毛手毛脚，故意打碎了琉璃盏。
此等品性，如何能留在天庭？按律该如何处置？”王仙官转向我，
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云窈！你可知罪！”“仙官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有人……”我试图辩解，声音却因恐惧而微弱。“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王仙官根本不听，“此琉璃盏乃上品仙器，价值百万仙玉！要么，你即刻赔出来！
要么……”他拖长了音调，从袖中抽出一卷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卷轴，“签下这百年仙奴契约，
以工抵债！”百万仙玉？我初来乍到，身无分文。仙奴契约……光是听着，就让我浑身发冷。
“我……我没有仙玉……”我的声音都在发抖。“那就签了它！
”王仙官将契约卷轴递到我面前，那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瑶光在一旁，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的笑意。我看着那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天规条文，
像一条条锁链。我知道，我被设计了。从接引殿的刻意刁难，到此刻的栽赃陷害，
这是一张早已织好的网，而我这条懵懂闯入的小鱼，无处可逃。周围是无声的压力，
前方是仙官冰冷的眼神和瑶光嘲弄的目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飞升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无边的悔恨与绝望。我颤抖着，伸出因浸泡池水而发白起皱的手指，
在那散发着不祥金光的仙奴契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指尖触碰到卷轴的瞬间，
一道金光没入我的体内，一个清晰的烙印出现在我的神魂深处。那一刻，
霞光、仙乐、道祖的法相……所有关于飞升的美好幻想，彻底碎裂，
如同地上那摊琉璃盏的碎片。仙奴，云窈。第二章：仙骨碎，尊严弃他们说，
我的仙骨是万年难遇的奇珍。飞升时，接引仙光曾为之大盛，道祖法相都多停留了一瞬。
我以为是上天的恩赐，是未来仙途的保障。却不知，在这等级森严、弱肉强食的天庭，
怀璧其罪，而软弱，是比怀璧更深的原罪。仙奴的生活，是没有尽头的灰白色。
我穿着粗陋的灰布仙奴服，住在比洗仙池更偏僻、灵气稀薄的杂役房里。每日天不亮，
就得起身，开始永无止境的劳役。打扫蟠桃园，三千六百株桃树，落英缤纷，看似美景，
实则每一片花瓣都蕴含仙灵之气，需用特制的玉扫帚小心翼翼，不能损其分毫。饶是如此，
我还是因“惊扰仙根”的莫须有罪名，被克扣过三次本就微薄得可怜的月例仙玉。
伺候某位脾气暴躁的上仙，端茶递水，稍有迟缓，便是一道带着威压的呵斥，
震得我神魂不稳。他曾因仙酿温度差了半厘，直接将玉杯砸在我额角，
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难以消退的青痕。那些一同飞升、已混得些许脸面的仙人，见到我，
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投来轻蔑的一瞥。曾经在接引殿对我露出同情目光的，
如今也只剩避之不及。我的存在，仿佛成了天庭一个不洁的污点，一个失败的象征。
微薄的修炼资源？那只是名义上的。发到手里的下品灵石，
灵气稀薄得可怜；偶尔赐下一颗“凝气丹”，也多是杂质过半的残次品。就这，
还时常被管事的仙奴头目以各种名目克扣。“云窈，今日清扫丹霞殿，动作快些！
” “云窈，去把天河码头堆积的货运了！” 呼来喝去，如同驱使牲畜。我习惯了低头，
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所有的委屈和着冰冷的仙露一起咽下。那纸仙奴契约，
不仅束缚了我的自由，更像是一道烙印，将“卑贱”二字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直到我遇见清墨。那是在一次搬运废弃药渣的时候，我体力不支，险些栽倒，
是他扶了我一把。他是个散仙，没有固定职司，
靠给一些仙刊绘制插画、撰写些冷门仙术解析为生，在天庭，也属于边缘人物。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容貌清隽，眼神温和，没有其他人看我的那种鄙夷。“小心些。
”他声音清润，递给我一枚散发着清香的草叶，“含着，能提神。”我迟疑着接过，
低声道谢。此后，偶尔能在一些偏僻角落遇见他。
他会偷偷告诉我一些天庭的潜规则：哪个仙官贪财，哪个部门油水多，
遇到某些特定势力的仙子仙君要如何避开锋芒。“云窈，
你可知三百年一度的‘基层仙吏选拔’？”一次，他悄声对我说，
“那是天庭内部给底层仙仆、仙奴的一次机会，虽竞争激烈，但若能考上，便能脱离奴籍，
得一个末流仙吏的编制，虽地位不高，却也有了喘息之机。”基层仙吏选拔？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萤火。我死寂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漾开了一圈希望的涟漪。或许……或许我还能有机会？只要我拼命修炼，哪怕资源再差！
只要我通过考核……这丝希望，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我更加拼命地干活，
挤出所有时间打坐，哪怕只能汲取一丝一缕可怜的灵气。然而，我忘了，在这天庭，
希望往往是为了被更彻底地碾碎而存在的。那一日，我正在擦拭一座偏殿的廊柱，
瑶光带着几名跟班，径直朝我走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云鬓珠翠，仙裙流光，
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打量货物的冰冷与贪婪。“云窈，”她笑着，
那笑容却让我遍体生寒，“听说你身具异禀仙骨，乃是炼制‘九天霓裳衣’的绝佳材料。
本仙子的本命仙器正缺此物，今日，便向你‘借’来一用。”我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瞬间冰凉。借？仙骨如何能借？“不……仙子，不可以……”我惊恐地后退，
声音破碎不堪。“由得你说不？”瑶光笑容一冷，挥手，“拿下！
”她身后两名实力强横的仙侍立刻上前，轻易便制住了修为低微的我。仙力锁链缠绕上来，
勒得我骨骼生疼。“放开她！”一声清喝传来，是清墨！他不知从何处冲来，试图阻拦。
“区区散仙，也敢多管闲事？”瑶光柳眉倒竖，随手一道七彩仙光打出，
清墨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白玉廊柱上，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却再也站不起来。
“清墨仙友！”我凄声喊道。“自身难保，还操心别人？”瑶光冷笑，“带走！
”我被押解着，拖向天庭设有刑惩之责的“规戒司”。路上，有仙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却无一人上前。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漠然，甚至有几分……看热闹的兴致。
规戒司的刑台，冰冷而肃杀。我被仙锁牢牢缚在刑柱之上，挣扎只是徒劳。瑶光站在不远处，
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名手持奇异刃具的仙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不……不要……求求你……”我涕泪横流，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与哀求。瑶光恍若未闻，对那仙官微微颔首。
仙官举起那散发着森寒之气的刃具，对准我的脊背，猛地刺入！“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与生俱来、承载着我所有仙道根基的仙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
生生地从我的脊椎中剥离、抽扯出来！视野变得模糊，只有瑶光那满意而残忍的笑容，
在眼前晃动。耳边是仙骨被抽出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以及周围隐约传来的、冷漠的议论。“可惜了，倒是块好材料。”“惹谁不好，
偏惹瑶光仙子……”“仙奴而已，能贡献仙骨，也算是她的造化。”造化？
呵……当最后一点联系被斩断，仙骨彻底离体的瞬间，我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
连同那所谓的“万年奇珍”，一起被抽空了。修为如决堤般暴跌，从可怜的仙人境，
直接跌落至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蝼蚁之境。我像一块被用尽的破布，
被随意丢弃在刑台冰冷的角落。仙骨被瑶光小心收起，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翩然离去。
围观者渐散，规戒司恢复死寂。我瘫在在那里，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仰头望去，天庭依旧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美轮美奂。可这无边盛景，落在我的眼里，
只剩下无垠的冰冷和黑暗。那支撑了我百年、在无数欺凌中仅存的一点对“仙途”的幻想，
彻底熄灭了。我张了张嘴，
发出破碎如风箱般的气音：“我不争了……什么都……不要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混着血污，渗入身下冰冷的地面，留不下任何痕迹。第三章：希望燃，
陷阱现他们给了我一颗“补天石”，说能重塑根基。我像个在无尽寒夜里冻僵的乞丐，
突然被塞了一块烧红的炭，明知会烫伤，却还是死死攥住，感恩戴德，
以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让我从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变成一个……更有利用价值的、精致的废物。仙骨被抽，根基尽毁。我像一具空壳，
被随意丢弃在杂役房最潮湿的角落。连最简单的凝聚仙气都做不到，
搬运货物的力气甚至不如一个健壮的凡人。曾经因仙奴身份而指派的工作，
如今也成了无法完成的任务。嘲笑与欺凌变本加厉。“瞧她那样子，
还不如一头撞下堕仙台来得痛快。”“瑶光仙子心善，留她一命，她却连这点活儿都干不了，
真是废物中的废物。”“离她远点，晦气！”管事的仙奴头目，克扣了我所有的用度，
连那点残次品的凝气丹也不再发放。“一个废人，浪费资源。”他如是说，
眼神轻蔑如看蝼蚁。清墨再未出现。后来才隐约听说，他因那日出手助我，触怒了瑶光，
被寻了个由头，流放至天庭管辖最边缘、灵气枯竭且魔物横生的“寂灭仙域”，生死难料。
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
神魂深处的仙奴烙印隐隐作痛。或许，他们说得对，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这天庭，
这仙生，于我而言，是无边苦海，看不到岸。就在我意识涣散，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之时，
一个人来了。他穿着司药殿仙君的制式袍服，衣料华贵，绣着灵草暗纹，
周身散发着清雅的药香。面容温润，眼神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悲悯，
与这冰冷的天庭格格不入。“便是云窈？”他声音温和，俯视着我。
我连点头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我乃司药殿仙君，玉衡。”他自我介绍，语气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