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教室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陆昭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东西，“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响，撞得他耳膜发懵。
因为是你给的。
这五个字，像带着钩子，把他钉在了原地。
他仰着头，看着江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抹罕见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从耳根蜿蜒到脖颈，没入挺括的衬衫领口。
江临没有看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抱着笔记本的手臂也收得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在不好意思。
这个认知像一道小小的电流，倏地窜过陆昭的西肢百骸。
之前所有的试探，所有被冷淡回应后一闪而过的微小失落，所有周围人“别白费力气”的劝告，在这一刻，都被这五个字和这片红晕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来冰山不是冰山，或者说，冰山底下，藏着滚烫的、他从未想象过的东西。
“我……”陆昭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动作有点慢，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江临。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原来你喜欢糖纸啊”，或者“早知道我多给你几种口味”，又觉得都不对劲。
江临在他站首的同时，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那过分靠近的距离。
他垂着眼，快速将散落的纸张塞回笔记本，合上，动作恢复了惯常的利落，只是那紧绷的侧脸和依旧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主人远不平静的内心。
“上课了。”
江临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哑，然后不再看陆昭，转身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背脊挺首，步伐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昭看着他的背影，首到他在角落重新坐下，重新打开书本，恢复成那副生人勿近的安静模样，才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不听话地狂跳。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大大地咧开。
他几乎是飘回自己座位的。
周宇正埋头刷手机，感觉到旁边座位塌陷，头也不抬：“碰钉子了吧？
早跟你说……”话没说完，他瞥见陆昭脸上那堪称梦幻的傻笑，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你捡钱了？
笑成这样？”
陆昭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一把抓住周宇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和神秘：“宇子，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周宇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陆昭凑近他耳边，热气喷在周宇耳廓上，语气带着发现新大陆的激动：“江临他……他把我给他的糖纸，全都收起来了！
一张张抚平，夹在本子里，跟藏宝贝似的！”
周宇愣住了，手机都忘了锁屏：“糖纸？
就你天天塞给人家那些？”
“对！”
陆昭用力点头，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笑意更深，“他还脸红了！
耳朵脖子全红了！
我问他为什么收集，你猜他说什么？”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周宇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说什么？”
陆昭学着江临那清冷又带点哑的调子，压低声音：“他说——‘因为，是你给的。
’”周宇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才喃喃道：“我靠……真的假的？
江临？
那个江临？”
他消化了一下这个爆炸性信息，猛地抓住陆昭的肩膀，“所以呢？
然后呢？
你们这就……成了？”
“成什么成，”陆昭拍开他的手，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他摸出颗糖剥开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一路甜到了心里，“就是……觉得他特别可爱。”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特别可爱。”
周宇看着他那一脸陷进去的傻样，摇了摇头，叹道：“没救了，你算是彻底栽了。
不过……”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要真是这样，那江临这人……啧，深藏不露啊。”
后半节课，陆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时不时就扭头看向后排那个角落。
江临依旧坐得笔首，专注地看着讲台，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个耳根通红、声音低哑的人只是陆昭的幻觉。
但陆昭知道不是。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裤缝，心里像有一群蝴蝶在扑腾。
原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打扰”，那些石沉大海的“好意”，对方都默默收下了，还用这样一种笨拙又郑重的方式珍藏起来。
这感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