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晴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昏暗的光线,顶上是黑黢黢的房梁,糊着旧报纸,边角都泛黄卷曲了。
这是哪儿?
她不是刚加班完走出办公楼,被一辆闯红灯的渣土车撞飞了吗?
没等她想明白,身边一声粗重的喘息吓得她浑身一僵。
她猛地扭头,差点把脖子扭断。
一个光着膀子、睡得死沉的男人就躺在她旁边,打着呼噜,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劣质烟味扑面而来。
苏婉晴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猛地坐起身,冰凉粗糙的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底下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红色肚兜的身体。
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
虽然皮肤细腻,但明显更年轻,瘦得肋骨都有些硌手,胸前也没什么料。
一股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剧痛的脑海。
原主也叫苏婉晴,是城里苏家的女儿,今天是她和未婚夫赵晟订婚的日子。
可现在,她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张破木板床上?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砰的一声巨响,那扇看起来就不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摇摇欲坠。
“天杀的!
不要脸的***!
我们老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个穿着藏蓝色斜襟褂子、盘着发的中年妇女第一个冲进来,手指头差点戳到苏婉晴脸上,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这是她现在的继母,李春花。
紧接着,一个穿着时新的确良白衬衫、梳着两条油光水滑麻花辫的姑娘也挤了进来,用手帕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婉晴!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今天可是你和赵晟哥订婚的日子啊!
你这让赵晟哥的脸往哪儿搁?”
这是她最好的闺蜜,柳如烟。
苏婉晴心里咯噔一下,捉奸?
她迅速扫了一眼周围,泥土墙,掉漆的木桌,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个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衣柜。
这地方又破又旧,绝不是苏家。
那个陌生男人也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露出一身精瘦的腱子肉和一张猥琐的脸。
“吵啥吵?
老子……”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一群人,显然也懵了。
“好啊!
果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胚子!
竟敢偷人偷到订婚这天!
我们苏家没有你这种女儿!”
李春花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柳如烟在一旁添油加醋,声音带着哭腔:“婉晴,你就算再不满意这桩婚事,也不能用这种法子作践自己,作践赵晟哥啊……”门口堵着的三姑六婆们也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婉晴身上。
“啧啧,平时看着挺老实一姑娘,没想到这么骚。”
“可不是,居然找个这么邋遢的男人,眼光也太差了。”
“赵家小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苏婉晴脑袋疼得厉害,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还在不断拼接。
原主极度悲伤绝望的情绪影响着她,让她心口堵得发慌。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劲。
这一切太巧合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冷冷地扫过继母和闺蜜。
李春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柳如烟那看似悲痛实则兴奋的眼神,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捉奸?”
苏婉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捉奸捉双,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人了?”
她这话一出,门口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李春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按照预想,这丫头不应该吓得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出来吗?
“你、你还敢狡辩!”
李春花反应过来,声音更尖了,“你们都赤条条躺一个被窝了!
还要怎么看见?
难道要我们看你现场表演吗?
不要脸!”
那陌生男人也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指着苏婉晴叫道:“对!
就是她!
是她勾引我的!
说只要我帮她破了身子,她就不用嫁给那个姓赵的了!
还给了我五块钱呢!”
这话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瞬间炸开了。
“我就说嘛!
原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嫁!”
“真够狠的,用这种法子……赵家真是瞎了眼……”李春花和柳如烟对视一眼,嘴角几乎控制不住要扬起来。
成了!
苏婉晴这下彻底完了!
苏婉晴却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看着有点瘆人。
“我勾引你?”
她上下打量着那个男人,眼神轻蔑,“就你这浑身没二两肉,长得歪瓜裂枣,扔大街上乞丐都嫌磕碜的样?
我苏婉晴眼光再差,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你!”
那男人被噎得脸通红。
门口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柳如烟赶紧道:“婉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事实摆在眼前……事实?”
苏婉晴打断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虽然只穿着肚兜,却站得笔首,毫无畏缩之态,“事实就是我被你们堵在这破屋子里,跟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在一起!”
她目光如刀,射向李春花:“继母口口声声说我丢人,那我问你,我好好的在家里准备订婚,怎么会跑到这城郊的破房子里来?
是谁带我来的?
还是谁把我弄来的?”
李春花被问得一噎,眼神躲闪:“我、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偷跑出来的还有脸问?”
“哦?
我自己偷跑出来,跟一个陌生男人约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私会?”
苏婉晴步步紧逼,“我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嫌自己名声太好?”
她不等李春花回答,又猛地看向那个男人,指着他扔在床脚的衣服:“你说我勾引你,给了你五块钱?
钱呢?”
男人眼神慌乱,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裤兜:“钱、钱我收好了……收好了?”
苏婉晴冷笑,“你那破裤子兜比脸还干净,刚才摸半天摸出个屁了?
五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你倒是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啊!”
男人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苏婉晴又看向柳如烟,语气嘲讽:“还有我的好闺蜜,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未婚夫抱不平。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么偏僻的地方,你倒是熟门熟路啊?
比回你自己家还顺溜?”
柳如烟脸色一白,攥紧了手帕:“我、我是担心你,一路跟着你……放屁!”
苏婉晴首接爆了粗口,“我今天压根就没出过门!
你跟的哪门子踪?
难不成你还有千里眼?”
她环视一圈门口看热闹的人,声音提高了几分:“诸位婶子大娘都看看!
这像不像一出安排好的戏?
一个口口声声说收了钱却拿不出的姘头,一个对我行踪了如指掌的闺蜜,还有一个恨不得把我立刻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继母!”
她猛地扯过床上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狠狠摔在地上。
“这被子又潮又臭,我跟这男人要真有什么,会连衣服都不脱?
这红肚兜的带子都系得死死的!
他裤腰带也没解!
你们谁捉奸捉到两个衣衫整齐光盖被纯睡觉的?”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啊,这确实有点不对劲。
李春花和柳如烟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死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事情眼看要脱离掌控。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绿色仿军装、梳着中分头的年轻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一脸焦急和愤怒。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婉晴呢?”
来的正是原主的未婚夫,赵晟。
他看到屋里的情形,尤其是只穿着肚兜的苏婉晴,脸色瞬间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
“苏婉晴!
你……你竟然真的……”他一副痛心疾首,被背叛了的模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婉晴看着他那精湛的演技,心里冷笑连连。
记忆里,就是这个男人,和柳如烟勾搭成奸,一起设计了原主。
现在跑来唱这出戏了。
“赵晟,”苏婉晴声音冷得像冰,“你来得正好。”
赵晟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你还想说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完了!
婚约取消!”
“取消?”
苏婉晴挑眉,“当然要取消。
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嫌你脏!”
赵晟一愣。
苏婉晴指着他和柳如烟:“你们俩,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倒是天生一对。
就别来祸害我了。”
她又看向那脸色发白的男人,和眼神怨毒的李春花。
“还有你们,今天这出戏,我苏婉晴记下了。”
她的目光最后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这盆脏水,你们想扣到我头上?”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