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阿禾。”
“阿禾，阿禾？
听见没，他说他叫阿禾！”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这个梦。
昏沉的夜色里，七道模糊的虚影在眼前晃得人发疼，他们的笑声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跳。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正斜斜落在土墙上，把挂着的干柴影子拉得老长，才惊觉天快亮了。
我叫阿禾，住在始祖大陆南麓的青雾村。
这村子偎在连绵的青山里，村口老槐树的枝桠能遮大半个晒谷场，可村里的日子，却不像山风那样清爽。
这世界分三类人。
村里人常说，驭灵者是天生的天之骄子，打娘胎里就揣着“先天之灵”，抬手能引灵力，动念能化灵形；灵武者也算得上天才，靠日复一日蹲在山巅、泡在灵泉边感悟，从天地间硬生生揪出一缕灵气揉进筋骨里，挥拳能碎石，提气能跃墙。
而我，是第三类——既没天生的灵力，也摸不到所谓的灵气，手里攥着的只有砍柴用的铁刀，沉甸甸的，就像我看得见摸得着的日子：天亮上山砍柴，天黑蹲回村长给的破屋，偶尔被小孩扔几块泥巴，也只咧着嘴嘿嘿笑。
村里有两个异类，一个是我。
三年前村长在结冰的河边捡我时，我浑身是伤，躺在芦苇丛里像块冻僵的石头，怀里死死揣着块发黑的玉佩，除此之外，连自己叫啥都答不上。
村民们见我醒后只会傻笑，便都喊我“傻子阿禾”。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真傻——那块令牌凉得像冰，攥在手里时总泛着微弱的光，我摸着它就知道，得装傻，得忍着。
另一个异类是个疯子。
他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总穿件洗得发白又扯破了边的灰袍，头发纠结得像团枯了的茅草，整天蹲在村口老槐树下。
要么对着空气傻笑，笑够了就抓起地上的泥块乱扔，嘴里念叨着没人听得懂的话：“火要灭了……风在哭呢……他们都怕光……”他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头的，刚来时还攥着根断刀，后来不知丢哪儿去了，就成了村里和我并列的“乐子”——傻子配疯子，成了村民闲时嚼舌根的常话。
这天我从梦里爬起来，揉了揉发僵的胳膊，刚要去墙角摸柴刀，村口突然炸开一阵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片。
“赵家！
是赵家！
赵老虎家的小老虎——成灵武者了！”
那喊声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没多久就传遍了小半个村子。
我捏着柴刀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
小老虎，赵彪。
这名字像根埋在肉里的刺，一听见就扎得人疼。
他比我小一岁，仗着他爹赵老虎是村里的恶霸，从小就横行霸道。
以前他总带着几个跟班堵我，把我按在泥里踩，薅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还拿草绳拴着我的脖子，在晒谷场里当狗一样拖。
后来赵老虎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大笔钱，送他进城去学感悟灵气，我这才安稳过了两年。
可现在……我忍不住浑身发抖，后背的旧伤好像都被这消息勾得疼了起来。
我蹲在门后，把脸埋在膝盖上，听见外面有人跑着喊：“灵武者啊！
咱们青雾村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
“赵老虎这下更要横着走咯！”
正攥着柴刀发愣，一道粗声粗气的喊突然砸过来：“喂！
那傻子！
过来！”
是赵礼。
他是小老虎的跟班，以前按我最狠的就是他，胳膊上总挎着根木棍，打人专挑肉多的地方。
我赶紧把柴刀往门后藏了藏，咧开嘴，露出傻愣愣的笑：“啊？”
赵礼几步走到我跟前，踹了踹我脚边的石子：“傻子，我们老虎大哥今天回来了！
你到时候跟我们走，给老虎大哥当人肉沙袋，让他试试现在成了灵武者，拳头有多硬！”
“啊……啊？
嘿嘿……”我低着头，用袖子蹭了蹭脸，假装听不懂，只一个劲傻笑。
“嘿，这傻子就是好拿捏。”
赵礼跟旁边另一个跟班笑了笑，又踹了我一脚，“走！
跟我们快点走！
那个谁，你去老槐树下找找那个疯子，也把他带过来，凑个乐子！”
我缩着脖子跟在他们身后，脚底下的土块硌得慌，心里却像揣了块冰。
想到要见赵彪，后背的冷汗顺着旧伤往下淌，连手指都在抖。
小老虎那些害人的手段，我全尝过——他曾把毛毛虫塞进我衣领，看着我跳着哭却笑得首拍手；还曾把烧红的木炭丢在我脚边，逼我光脚踩过去……哪怕我现在在他眼里只是个傻子，只要他想起以前的乐子，指不定会怎么折腾我。
走了没半袋烟的功夫，就看见赵老虎家的方向围了不少人。
赵老虎正站在院子门口，被一群村民簇拥着，笑得满脸的肥肉都堆在一起。
他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的肥肉把那件粗布短褂绷得快要炸开，圆滚滚的肚腩像口鼓起来的麻袋，走路时浑身上下的肉都跟着晃，踩在地上“咚咚”响。
下巴上的络腮胡硬扎扎的，像刚割下来的钢针戳在脸上，眉弓凸得老高，一双眼藏在肥肉缝里，看谁都像看块要啃的肉，嗓门大得能震落墙头的灰，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座压人的肉山，村里人见了他，谁不怵三分？
今天他倒换了身新衣服，是件亮闪闪的绸缎褂子，可他那身板实在太壮，褂子被撑得鼓鼓囊囊，领口的扣子都崩开了两颗，露出油乎乎的肚皮。
他正拍着大腿喊：“我儿子出息！
哈哈哈！
灵武者！
那可是能用灵气的人！
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旁边立刻有人凑趣：“老虎哥说得是！
小老虎以后成了大人物，当上灵武者统领，可别忘了咱们青雾村啊！”
“就是就是！”
赵老虎的婆娘也挤过来，拉着旁边的妇人说：“我们家彪儿打小就聪明，上次我还听见他说‘灵气在飘呢’，可不是天生的好料子？”
周围的人跟着一阵奉承，说小老虎小时候跟他们多亲，给过谁一块糖，帮谁捡过柴。
我缩在人群后面，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心里却盼着那疯子别被找来——他要是发起疯来乱扔泥块，指不定会被赵老虎打得更惨。
正攥着衣角发慌，远远的，突然传来“轱辘轱辘”的车声，还夹杂着轰鸣声。
“来了来了！
是彪儿回来了！”
赵老虎的婆娘踮着脚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静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
我也忍不住抬头，看见一辆铺着红布的车正往这边开，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清晰的声响。
阳光落在车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是他回来了。
我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攥出了褶子。
“我是阿禾。”
“阿禾，阿禾？
听见没，他说他叫阿禾！”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这个梦。
昏沉的夜色里，七道模糊的虚影在眼前晃得人发疼，他们的笑声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跳。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正斜斜落在土墙上，把挂着的干柴影子拉得老长，才惊觉天快亮了。
我叫阿禾，住在始祖大陆南麓的青雾村。
这村子偎在连绵的青山里，村口老槐树的枝桠能遮大半个晒谷场，可村里的日子，却不像山风那样清爽。
这世界分三类人。
村里人常说，驭灵者是天生的天之骄子，打娘胎里就揣着“先天之灵”，抬手能引灵力，动念能化灵形；灵武者也算得上天才，靠日复一日蹲在山巅、泡在灵泉边感悟，从天地间硬生生揪出一缕灵气揉进筋骨里，挥拳能碎石，提气能跃墙。
而我，是第三类——既没天生的灵力，也摸不到所谓的灵气，手里攥着的只有砍柴用的铁刀，沉甸甸的，就像我看得见摸得着的日子：天亮上山砍柴，天黑蹲回村长给的破屋，偶尔被小孩扔几块泥巴，也只咧着嘴嘿嘿笑。
村里有两个异类，一个是我。
三年前村长在结冰的河边捡我时，我浑身是伤，躺在芦苇丛里像块冻僵的石头，怀里死死揣着块发黑的玉佩，除此之外，连自己叫啥都答不上。
村民们见我醒后只会傻笑，便都喊我“傻子阿禾”。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真傻——那块令牌凉得像冰，攥在手里时总泛着微弱的光，我摸着它就知道，得装傻，得忍着。
另一个异类是个疯子。
他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总穿件洗得发白又扯破了边的灰袍，头发纠结得像团枯了的茅草，整天蹲在村口老槐树下。
要么对着空气傻笑，笑够了就抓起地上的泥块乱扔，嘴里念叨着没人听得懂的话：“火要灭了……风在哭呢……他们都怕光……”他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头的，刚来时还攥着根断刀，后来不知丢哪儿去了，就成了村里和我并列的“乐子”——傻子配疯子，成了村民闲时嚼舌根的常话。
这天我从梦里爬起来，揉了揉发僵的胳膊，刚要去墙角摸柴刀，村口突然炸开一阵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片。
“赵家！
是赵家！
赵老虎家的小老虎——成灵武者了！”
那喊声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没多久就传遍了小半个村子。
我捏着柴刀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
小老虎，赵彪。
这名字像根埋在肉里的刺，一听见就扎得人疼。
他比我小一岁，仗着他爹赵老虎是村里的恶霸，从小就横行霸道。
以前他总带着几个跟班堵我，把我按在泥里踩，薅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还拿草绳拴着我的脖子，在晒谷场里当狗一样拖。
后来赵老虎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大笔钱，送他进城去学感悟灵气，我这才安稳过了两年。
可现在……我忍不住浑身发抖，后背的旧伤好像都被这消息勾得疼了起来。
我蹲在门后，把脸埋在膝盖上，听见外面有人跑着喊：“灵武者啊！
咱们青雾村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
“赵老虎这下更要横着走咯！”
正攥着柴刀发愣，一道粗声粗气的喊突然砸过来：“喂！
那傻子！
过来！”
是赵礼。
他是小老虎的跟班，以前按我最狠的就是他，胳膊上总挎着根木棍，打人专挑肉多的地方。
我赶紧把柴刀往门后藏了藏，咧开嘴，露出傻愣愣的笑：“啊？”
赵礼几步走到我跟前，踹了踹我脚边的石子：“傻子，我们老虎大哥今天回来了！
你到时候跟我们走，给老虎大哥当人肉沙袋，让他试试现在成了灵武者，拳头有多硬！”
“啊……啊？
嘿嘿……”我低着头，用袖子蹭了蹭脸，假装听不懂，只一个劲傻笑。
“嘿，这傻子就是好拿捏。”
赵礼跟旁边另一个跟班笑了笑，又踹了我一脚，“走！
跟我们快点走！
那个谁，你去老槐树下找找那个疯子，也把他带过来，凑个乐子！”
我缩着脖子跟在他们身后，脚底下的土块硌得慌，心里却像揣了块冰。
想到要见赵彪，后背的冷汗顺着旧伤往下淌，连手指都在抖。
小老虎那些害人的手段，我全尝过——他曾把毛毛虫塞进我衣领，看着我跳着哭却笑得首拍手；还曾把烧红的木炭丢在我脚边，逼我光脚踩过去……哪怕我现在在他眼里只是个傻子，只要他想起以前的乐子，指不定会怎么折腾我。
走了没半袋烟的功夫，就看见赵老虎家的方向围了不少人。
赵老虎正站在院子门口，被一群村民簇拥着，笑得满脸的肥肉都堆在一起。
他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的肥肉把那件粗布短褂绷得快要炸开，圆滚滚的肚腩像口鼓起来的麻袋，走路时浑身上下的肉都跟着晃，踩在地上“咚咚”响。
下巴上的络腮胡硬扎扎的，像刚割下来的钢针戳在脸上，眉弓凸得老高，一双眼藏在肥肉缝里，看谁都像看块要啃的肉，嗓门大得能震落墙头的灰，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座压人的肉山，村里人见了他，谁不怵三分？
今天他倒换了身新衣服，是件亮闪闪的绸缎褂子，可他那身板实在太壮，褂子被撑得鼓鼓囊囊，领口的扣子都崩开了两颗，露出油乎乎的肚皮。
他正拍着大腿喊：“我儿子出息！
哈哈哈！
灵武者！
那可是能用灵气的人！
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旁边立刻有人凑趣：“老虎哥说得是！
小老虎以后成了大人物，当上灵武者统领，可别忘了咱们青雾村啊！”
“就是就是！”
赵老虎的婆娘也挤过来，拉着旁边的妇人说：“我们家彪儿打小就聪明，上次我还听见他说‘灵气在飘呢’，可不是天生的好料子？”
周围的人跟着一阵奉承，说小老虎小时候跟他们多亲，给过谁一块糖，帮谁捡过柴。
我缩在人群后面，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心里却盼着那疯子别被找来——他要是发起疯来乱扔泥块，指不定会被赵老虎打得更惨。
正攥着衣角发慌，远远的，突然传来“轱辘轱辘”的车声，还夹杂着轰鸣声。
“来了来了！
是彪儿回来了！”
赵老虎的婆娘踮着脚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静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
我也忍不住抬头，看见一辆铺着红布的车正往这边开，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清晰的声响。
阳光落在车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是他回来了。
我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攥出了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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