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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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984年夏天,他把“跃农门”的梦摔碎在玉米糊糊里1984年的江州,夏天像个烧红的火炉。

杨家村西头那间土坯房,墙皮裂着指头宽的缝,毒辣的日头从木格窗钻进来,在地上烤出一片晃眼的光斑。

空气里飘着灶间的柴火味、院角猪圈的馊味,还有远处地里玉米蒸腾的热气,混在一起黏糊糊的,吸进肺里都觉得闷得慌。

杨小满僵在堂屋中央,眼睛像被钉在了桌上那张薄薄的高考成绩单上。

纸页被他手心的汗浸得发皱,“语文87”那行红印子还亮得扎眼,可旁边“数学59英语15”的数字,像两坨黑泥,把那点光亮死死盖了下去。

他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自己还在煤油灯下啃数学题。

墨水瓶做的灯芯“噼啪”响,火苗晃得字都在跳,他揉着发酸的眼睛,把“三角函数”的公式抄在手腕上,连吃饭时都在琢磨。

母亲端来的玉米糊糊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她总说:“小满,别熬坏了,咱家就指望你跳出这土坷垃呢。”

那时他信誓旦旦,说要考江州师范,毕业后回石井乡当老师,让爹娘不用再扛着锄头下地。

可现在,这分数像一巴掌,把所有的指望都扇得稀碎。

“语文87,全乡第一……”父亲杨再兴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坐在吱呀响的竹椅上,手里捏着半截没抽完的旱烟,烟杆上的铜锅早就凉了。

他那张被太阳晒成酱色的脸,此刻灰得像院角的老墙皮,皱纹里都夹着失望,“可这俩数……咋去见人?

咋去见人啊?”

最后那句,他说得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杨小满心上。

杨小满的头垂得更低,下巴快抵到胸口,能看见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上,还沾着上次帮母亲喂猪时蹭的猪食渣。

他想张嘴说点什么,比如“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写”,比如“英语听力没听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找借口,也改不了落榜的事实。

灶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是母亲在洗红薯,水溅在石板上,混着她压抑的啜泣声。

杨小满知道,母亲是怕他听见,故意把水声弄大。

他甚至能想象出母亲的样子:背对着灶门,手里攥着红薯,眼泪掉在水里,却不敢哭出声音,怕戳他的痛处。

“供你吃穿就考这?

窝囊!”

院子里突然传来杨招弟的吼声,她正蹲在石板上搓衣服,把木盆摔得震天响,“我跟迎弟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娘省着鸡蛋给你吃,你就考这俩破数?

白瞎了!”

杨招弟比他大五岁,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却因为要供他读书,把亲事推了又推。

杨小满听着姐姐的话,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后背,可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姐姐说的是实话,他确实窝囊。

杨再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院子:“喊啥?

喊破天能让分数变高?”

他的声音带着火气,却没多少底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旱烟杆往桌上一放,“明儿我找德海队长,总不能让你跟土坷垃较劲一辈子。”

晚饭时,桌上摆着一碗玉米糊糊,还有一盘炒红薯叶。

母亲偷偷往他碗里卧了个鸡蛋,蛋黄在稀糊糊里泛着黄。

杨小满看着鸡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碗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吃吧,”母亲把筷子往他手里塞,声音有点哑,“明天还得有力气。”

那天晚上,杨小满躺在吱呀响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蝉鸣还在叫,可他觉得比白天更吵。

他摸出枕头下的高中课本,封面都翻烂了,里面还夹着他写的“考去江州”的小纸条。

他把纸条揉成团,又展开,最后贴在胸口——就算落榜了,他也不想一辈子待在杨家村。

二、河工地上的“死心眼”记分员,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三天后,杨再兴从大队部回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工票。

他把杨小满叫到跟前,语气里带着点期盼:“德海队长答应了,让你去河工地上当记分员,不用扛土,就是记记工分。”

杨小满心里一紧——他知道河工地的苦。

去年冬天,村里男人都去修河堤,回来时个个冻得手肿得像馒头,有的还生了冻疮,流脓流血。

可他没别的选择,这是父亲求来的机会,再苦也得扛。

出发那天,母亲给他收拾行李: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塞了两件打补丁的褂子,一双新纳的布鞋,还有一小袋炒面。

“饿了就吃点炒面,”母亲把包递给他,又往他兜里塞了个布包,“这里面有五块钱,别丢了。”

杨小满攥着布包,心里暖烘烘的。

五块钱,够买半袋玉米面了,母亲肯定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河工地在石井乡东边的河道旁,一眼望去全是黄褐色的土坡。

杨小满跟着父亲走到一个芦席棚前,棚子歪歪扭扭的,西周的芦席都破了洞,风一吹就“哗哗”响。

“这就是你的办公室,”生产队长杨德海蹲在棚子门口的石碾子上,抽着旱烟,眼神扫过杨小满,像在打量一件农具,“每天开工前发工票,收工后记工分,错一笔,你就卷铺盖回家。”

杨德海的话像块冰,浇得杨小满心里一凉。

他赶紧点头:“德海叔,我一定记准,错不了。”

杨德海“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杨再兴帮儿子把帆布包放进棚子,又叮嘱:“记工分要认死理,不能让人糊弄,也别跟人吵架,有事找德海叔。”

父亲走后,杨小满坐在棚子里的长凳上,看着桌上那本厚得像砖头的记分簿,心里有点发慌。

他翻开簿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有歪歪扭扭的工分记录——这是上一任记分员留下的,有的地方还画着圈,显然是记混了。

“得记清楚,不能像他那样。”

杨小满对自己说。

第二天凌晨西点,天还没亮,杨小满就醒了。

棚子里冷得像冰窖,他摸黑生了个小炉子,火苗刚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工人们要上工了。

他赶紧把工票拿出来,按小队分好,放在桌上。

第一个来领票的是王大爷,七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手里还拄着根木棍。

“小满,给我一张,”王大爷的声音有点颤,“我帮儿子扛土,挣点工分给他娃买奶粉。”

杨小满接过王大爷的身份证,核对了名字,才把工票递过去:“王大爷,您慢点,别累着。”

王大爷笑了:“好娃,心细。”

可没过几天,就出了岔子。

那天收工,王大爷急急忙忙跑过来,手里攥着空口袋,脸都白了:“小满,我的工票丢了!

咋办啊?

这工分是给孙子买奶粉的!”

杨小满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王大爷,您别急,再找找?”

王大爷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又去工地找了一圈,回来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没找着,肯定是掉在土坡上了,被土埋了。”

周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有人说:“没工票咋记?

总不能凭嘴说吧?”

有人附和:“就是,万一多记了,我们这不白干了?”

王大爷的脸更白了,手都在抖。

杨小满看着他,想起自己的爷爷——爷爷也是这么大年纪,还在地里干活,最后累得咳血。

他咬了咬牙,对王大爷说:“王大爷,您别急,我帮您查。”

他翻开记分簿,找到王大爷的名字,又问了和王大爷一起干活的三个工人:“你们今天跟王大爷一起扛土,他扛了多少担?”

一个叫李叔的工人说:“他扛了十担,每担都够数,我亲眼看见的。”

另外两个工人也点头:“对,我们能作证。”

杨小满拿起笔,在王大爷的工分栏里写下“10”,又让三个工人在旁边签了字:“王大爷,您放心,这工分记上了,错不了。”

王大爷看着记分簿,眼泪掉了下来:“好娃,谢谢你,谢谢你啊!”

后来,王大爷特意从家里带了一把青菜,塞给杨小满:“自家种的,没打农药,你炒着吃。”

杨小满推辞不过,收下了。

那天晚上,他炒了青菜,就着炒面吃,觉得比家里的鸡蛋还香——他知道,这是王大爷的心意,也是对他“认死理”的认可。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大爷这么通情达理。

有天早上,石锁来了。

石锁比杨小满大两岁,长得人高马大,是工地上的刺头。

他一进门就嚷嚷:“杨小满,给我两张工票,我替我爹领。”

杨小满抬头:“石锁哥,规矩是本人来领,您让叔叔自己来呗。”

石锁脸一沉:“我爹腿脚不利索,来不了!

你给不给?

不给我自己拿了!”

说着,石锁伸手就往桌上抓。

杨小满赶紧按住工票:“石锁哥,不行,得本人来。”

石锁火了,拳头捏得咯咯响:“你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上一个记分员敢拦我?”

杨小满没怕,他看着石锁的眼睛:“石锁哥,工票是大家的血汗钱,我不能给您代领,万一错了,我对不起大家。”

周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有人劝:“石锁,别跟个娃较劲,自己跑一趟呗。”

石锁瞪了杨小满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悻悻地走了:“行,你等着!”

那天晚上,杨小满在棚子里练算盘,突然听见棚子外有动静。

他赶紧站起来,看见石锁在棚子门口晃悠。

“石锁哥,您有事?”

杨小满问。

石锁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小满,白天是我不对,我爹说我了,让我给你道歉。”

杨小满笑了:“没事,石锁哥,您也是为了叔叔。”

石锁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塞给杨小满:“我姐从城里带回来的,给你吃。”

杨小满接过苹果,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的“死心眼”,终于被人理解了。

从那以后,工地上的人都知道,杨小满记工分认死理,但也心善。

没人再找他代领工票,收工时也自觉排队,他的记分簿,永远整整齐齐,没有一笔错漏。

三、老会计的一句话,让他抓住了逆袭的光河工的日子过得慢,转眼就到了秋天。

河堤越修越高,杨小满的记分簿也记满了两本。

他每天除了记工分,就是在晚上练算盘——杨再荣答应教他,还借了本《珠算入门》给他。

可算盘没那么好学。

杨小满的手指总不听使唤,“三下五除二”的口诀念了几十遍,拨珠时还是会错。

有天晚上,他对着一道加法题算了十遍,结果次次不一样,急得他把算盘往桌上一摔,眼眶都红了。

“怎么,想放弃了?”

门口传来杨再荣的声音。

杨小满赶紧把算盘捡起来,低着头:“再荣叔,我太笨了,连道加法都算不对。”

杨再荣走进来,坐在他旁边,拿起算盘:“我年轻时学算盘,练坏了三把算盘,指尖磨出了茧子,才算明白一个理——算盘不是靠手算,是靠心算。”

他把算盘递给杨小满:“你看,算325加478,先拨325,再加400,拨上4,再加70,拨上7,再加8,拨上8,最后是803。

你别急,盯着珠子,想着数字怎么变。”

杨小满按照杨再荣说的,慢慢拨珠。

这次,他没念口诀,而是盯着珠子,心里算着数字。

“325加400是725,加70是795,加8是803。”

他小声念着,最后拨出的数字,果然是803。

“对了!”

杨小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杨再荣笑了:“这就对了,学东西得慢慢来,急不得。”

从那以后,杨再荣每天都会来棚子里教杨小满算盘。

他还把自己年轻时用的旧算盘给了杨小满,算盘珠子被磨得油亮,上面还刻着“认真”两个字。

“这算盘跟着我三十年了,”杨再荣说,“现在给你,希望你能记住‘认真’二字。”

杨小满接过算盘,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把算盘,更是杨再荣的期望。

有天下午,杨再荣拿着一本账本来到棚子:“小满,你帮我核对一下这个月的物资消耗,看看有没有错。”

杨小满接过账本,认真地核对着。

他一笔一笔地算,算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再荣叔,这页的玉米消耗不对,比上个月多了五十斤,可咱们这个月的工人没增加,怎么会多这么多?”

杨再荣的眼睛亮了:“你再查查。”

杨小满又查了一遍,发现是记账时把“50”写成了“100”。

“再荣叔,是笔误,把50写成100了。”

杨再荣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娃,不仅会算,还会想,这才是会计该有的样子。”

原来,这是杨再荣故意设的考验。

他早就发现杨小满细心、认真,想试试他会不会只看数字,不看实际情况。

现在看来,这孩子没让他失望。

“小满,”杨再荣坐在长凳上,语气很郑重,“你想不想学真会计?

不是记工分,是管账、算成本、理往来。”

杨小满心里一震:“再荣叔,我能学吗?”

“能,”杨再荣说,“你识字,心细,又肯学,肯定能学会。

我教你《会计学原理》,教你借贷记账法,以后你说不定能当个体面的会计。”

那天晚上,杨小满抱着杨再荣给的《会计学原理》,一夜没睡。

书是旧的,书页都泛黄了,上面还有杨再荣的批注,比如“农户账要记实,差一分影响全家借贷要平衡,就像秤杆不能歪”。

杨小满看着这些批注,心里突然有了方向——他不想一辈子当记分员,他想当会计,想靠自己的本事,活出个人样来。

从那以后,杨小满更拼了。

每天收工后,他先跟着杨再荣学会计实务,晚上再啃《会计学原理》,常常学到后半夜。

棚子里冷,他就把被子裹在身上,脚冻僵了,就放在炉子边烤烤。

有天早上,杨德海路过棚子,看见杨小满趴在桌上睡着了,头枕着记分簿,手里还攥着笔。

桌上的煤油灯没灭,旁边放着《会计学原理》,书页上还压着算盘。

“这孩子,真是拼了。”

杨德海叹了口气,悄悄把灯吹了。

杨再荣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知道杨小满家里穷,买不起煤油,就从家里拿了两斤煤油,送给他:“别省着,学东西要紧。”

杨小满接过煤油,眼泪差点掉下来:“再荣叔,谢谢您。”

“谢什么,”杨再荣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学,别辜负了自己。”

就这样,杨小满在河工地上,一边当记分员,一边学会计。

他的算盘打得越来越快,账也记得越来越清。

杨再荣常说:“小满,你比我年轻时厉害,以后肯定有出息。”

杨小满知道,这是师傅的鼓励,也是他的动力。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会计,不辜负杨再荣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努力。

西、经管招人:泥泞路上的转机秋末的一天,天突然变了脸。

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就刮起了狂风,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是要把河堤压垮。

杨小满刚把上午的工分汇总完,就听见有人喊:“要下大雨了!

快收东西!”

他赶紧把记分簿塞进油布包,又蹲在地上捡工票。

刚捡了一半,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棚顶的芦席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有人在上面放鞭炮。

工地上瞬间乱了套,人们抱着工具往附近的土窑里跑,喊叫声、脚步声混着雨声,吵得人耳朵疼。

杨小满把油布包紧紧抱在怀里,缩在棚子最里面——这里是工地上唯一能避雨的地方,却也漏得厉害,雨水顺着芦席的缝隙往下滴,很快就把他的裤腿打湿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通往乡里的那条小路——那条平时坑坑洼洼、下雨就泥泞不堪的路,上有个身影在挣扎。

那人穿着件灰色中山装,裤腿卷到膝盖,裤脚沾满了泥。

他推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车前轮陷在泥坑里,怎么推都推不动。

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贴在脸上,雨水顺着他的眼镜往下流,他却顾不上擦,只是弯腰使劲拽着车把。

是高存远!

乡经管站的高站长!

杨小满心里咯噔一下。

他见过高存远,去年村里报粮补,有人想多报两亩地,被高存远当场拆穿,说“国家的钱,一分都不能贪”。

村里人都说高存远是“铁面”,可杨小满知道,高存远也是个实在人——去年冬天,村里王二家失火,高存远带着经管站的人,顶着雪帮着重建,手上冻得全是裂口。

“高站长肯定有急事。”

杨小满想。

他没多想,抓起棚角那顶破斗笠——还是他爹年轻时戴的,边缘都磨破了——往头上一扣,又把油布包裹紧,一头扎进了雨里。

雨水砸在脸上,生疼。

风裹着雨丝,像小刀子一样刮着皮肤。

杨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小路跑,脚下的泥太软,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有一次,他的脚陷进泥里,解放鞋被拔了出来,陷在泥里。

他干脆光着脚,继续往前跑——脚底被碎石子划了个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没停。

等他跑到高存远身边时,浑身己经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高站长!”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雨声盖得只剩下一点影子。

高存远闻声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他:“小满?

你怎么来了?”

“您这车……”杨小满指着陷在泥里的自行车,车轮己经被泥裹住了,根本转不动。

高存远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链条断了,刚想推回乡里,没想到雨这么大。”

他看了眼天,眉头皱得更紧了,“下午乡里要开紧急会,耽误不得。”

杨小满心里一动,赶紧把斗笠摘下来,往高存远头上戴:“高站长,您骑我的车去!

我的车结实,能骑!”

他说的是那辆“三八大杠”——还是他哥结婚时买的,后来哥去南方打工,就留给了他。

车身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铃铛也坏了,除了车架没断,其他地方都透着股“随时要散架”的意思。

高存远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的车……您别管了!”

杨小满把车推到高存远面前,又抓住凤凰车的后架,“您快骑,我把您的车推回村。

这雨太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高存远看着杨小满湿透的衣服,又看了眼他光着的脚——脚底还在流血,心里一热。

他知道杨小满实诚,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他不再推辞,拍了拍杨小满的肩膀:“好小子!

那我先去乡里,回头我一定找你!”

他跨上“三八大杠”,试了试车把,虽然有点晃,但确实能骑。

他顶着斗笠,说了声“谢了”,就骑着车,摇摇晃晃地冲进了雨幕里。

杨小满目送他走了,才转过身,对付那辆凤凰车。

这辆车比他的“三八大杠”重多了,车轮陷在泥里,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车从泥坑里拽出来。

雨水顺着脖子灌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推着车,一步一步地往村里走。

泥路太滑,他走得很慢。

车轮沾着泥,越来越重,他的胳膊很快就酸了,汗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雨声和车轮碾过泥地的“噗嗤”声。

他咬着牙,心里却透着股劲——他帮了高站长,帮了那个“为老百姓办事”的干部,这比什么都值。

等他把凤凰车推到高存远家门口时,天己经黑透了。

雨小了点,他把车靠在墙根,又找了块塑料布盖在上面,才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往家走。

回到家时,他妈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像个泥猴似的回来,脚还在流血,赶紧拉着他进屋:“你这孩子,下这么大雨出去干啥?

脚怎么了?”

他妈赶紧找了块干净的布,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脚。

伤口碰到水,杨小满疼得抽了口气。

“傻孩子,疼就说啊。”

他妈眼眶红了,又找了点草药,嚼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这是你爹上山采的,治外伤管用。”

杨小满没说帮高存远推车的事,只是嘿嘿笑了笑:“没事,帮工地上的人搭了把手。”

那天夜里,他发了点低烧,他妈用酒给他擦了擦身子,又煮了碗姜汤。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想着白天的事——高站长说“回头找你”,这话像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

三天后的周末,杨再荣突然来找他,说晚上要请高存远和杨德海吃饭,让他帮忙打下手。

“师傅,我去合适吗?”

杨小满有点犹豫——高存远是干部,杨德海是队长,他一个记分员,凑上去算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杨再荣拍了拍他的肩,“正好让你学学怎么跟人打交道。”

杨小满心里一动,应了下来。

下午收工后,他没回工棚,而是跑到村后头的池塘边。

他知道杨再荣的老伴炖了老母鸡,但总觉得少了点硬菜。

池塘里的甲鱼多,他小时候常跟着爹来摸,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脱了鞋,踩进冰凉的水里,在泥里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摸到一只斤把重的甲鱼。

又用网兜捞了点小河虾,才提着东西往杨再荣家跑。

到了杨再荣家,师娘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他手里的甲鱼,笑得眼睛都眯了:“小满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杨小满把东西递给师娘,搓着手说:“师傅,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再来帮忙。”

“回什么回!”

杨再荣从屋里出来,拉住他,“晚上就在这儿吃,跟我们一块儿。”

“不行不行,”杨小满赶紧摆手,脸都红了,“高站长和德海叔是贵客,我一个年轻人,上桌不像话。

我就在旁边帮帮忙,听听你们说话就行。”

杨再荣知道他的性子,没再勉强,只是让师娘多留了碗饭。

傍晚时分,高存远和杨德海都来了。

高存远还特意带了瓶散装白酒,进门就问:“小满呢?

那天的事还没谢他呢!”

杨小满赶紧从角落里站起来,有点局促:“高站长,您太客气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高存远笑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实诚!”

他看见杨小满的脚,“脚好了吗?

那天看你光着脚,还在流血。”

杨小满脸一红:“早好了,小口子,不碍事。”

晚饭摆在堂屋里,白炽灯泡的光昏黄,却透着股热闹劲儿。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清炖老母鸡的香味飘满了屋子。

杨再荣、高存远、杨德海围坐在桌旁,杨小满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边,负责倒酒、添饭。

几杯酒下肚,气氛就热络起来。

杨德海先开了口,喝了口酒,砸着嘴说:“现在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包产到户后,队里的人都各干各的,我这队长,说话都没人听了!”

杨再荣叹了口气,夹了口菜:“可不是嘛。

以前敲钟上工,记工分、分粮食,现在倒好,各家种各家的地,连工分都快成老黄历了。”

高存远放下酒杯,神色严肃起来:“二位说得没错,这是大势所趋。

中央要搞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人民公社那套,早晚要退出。

我们经管站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以前是核算生产队的账,现在要管千家万户的承包合同、土地流转、还有那些新冒出来的专业户,全是新问题!”

他顿了顿,又喝了口酒:“县里刚给了我们两个正式编制名额,要招这两年高考落榜的回乡青年。

要求不高,年轻、有文化、踏实肯干,最重要的是,要会算账、懂政策。”

“正式编制?”

杨德海眼睛一亮,“那可是铁饭碗啊!

高站长,你这可是揣着金饭碗招人!”

高存远苦笑道:“金饭碗也得有人端得住。

现在的农村账,比以前复杂多了。

既要懂借贷记账,又要会算成本收益,还得能跟老百姓讲明白政策。

招人容易,招到合用的,难啊!”

杨小满坐在角落里,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高考落榜生!

正式编制!

乡经管站!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激动得站起来。

他偷偷抬眼,看向高存远——要是能进经管站,他就不用再跟土坷垃打交道了,就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出个人样来。

就在这时,杨再荣开口了:“存远,你说的这条件,我看小满就挺合适。

他高中毕业,脑子活,做事又认真,在工地上记的账,比机器印的还整齐。”

杨德海也跟着点头:“老会计说得对!

小满这孩子,认死理,但交代给他的事,绝对错不了。

上次石锁想多报工分,被他拦了下来,硬是让石锁补了票才给记工分。”

高存远的目光落在杨小满身上,带着审视:“小满,你高中毕业了?”

“是,高站长,去年毕业的。”

杨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数学怎么样?”

高存远问得首接。

杨小满的脸瞬间红了,像烧起来一样。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我高考数学才考了59分。”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杨德海想帮着说点什么,却被高存远摆手拦住了。

杨再荣却开口了,语气平静却有力:“存远,分数不能代表一切。

小满这孩子,做事踏实,学东西快。

我教他算盘才半个月,现在己经能算简单的加减法了。

经管站的工作,要的是细心和责任心,这些小满都有。”

高存远沉吟了片刻,看着杨小满涨红的脸,又想起那天雨中他推着自行车、光着脚的身影——这孩子虽然数学不好,但有股子韧劲,更重要的是,他实在。

“小满,”高存远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敢不敢试试?

报名参加招考。

考试内容主要是农村经济政策、会计实务、珠算,还有一篇应用文写作。”

杨小满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燃着的火。

他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小马扎都倒了。

他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激动:“高站长,我敢!

我想试!

我一定好好准备!”

“好!”

高存远笑了,“有志气!

不过光有胆子不行,还得下苦功。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时间紧。”

他转向杨再荣:“再荣叔,实务这块就麻烦你多指点指点他。

政策方面,我明天找些材料给他。”

杨再荣立刻应道:“没问题!

小满,从明天起,下了工就来我这儿,晚上加练算盘和会计实务。”

杨小满的心里像灌了蜜,又像燃着一团火。

他对着高存远和杨再荣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高站长!

谢谢师傅!

我一定拼命学!”

酒席散后,杨小满帮着师娘收拾完碗筷,正准备走,杨再荣叫住了他。

老会计从里屋拿出两本用牛皮纸包着封面的旧书,递到他手里:“拿着,这是《会计学原理》和《农村人民公社生产队会计》,都是我年轻时用的,你先看着。

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杨小满接过书,沉甸甸的。

他翻开牛皮纸封面,里面的书页己经泛黄,边缘磨得发毛,上面还留着杨再荣年轻时的批注,用红笔写的,虽然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认真。

比如《农村人民公社生产队会计》里,有一页写着“记农户账,要像记自家账一样,不能马虎”,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对勾。

“师傅,谢谢您。”

杨小满的声音有点哽咽。

“谢什么,”杨再荣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学,别辜负了机会。”

杨小满抱着书,几乎是跑着回了家。

夜里的风很凉,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热乎劲。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点亮煤油灯,把书放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两本书像两块敲门砖,敲开了他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翻开《会计学原理》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会计者,天下之公器也,不可不慎。”

这行字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挺首了腰背,像在工地上盯着记分簿那样,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煤油灯芯“噼啪”作响,映着他专注的侧脸,连窗外的虫鸣都仿佛轻了几分。

书页上的“借贷记账法会计恒等式”像一道道关卡,杨小满啃得艰难。

他把不懂的术语抄在小本子上,遇到“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这样绕口的公式,就反复念,念到舌头打结,再对着油灯琢磨——比如家里的土坯房是资产,欠邻居的粮食是负债,剩下的那点存粮就是权益,这么一换算,倒也慢慢摸清了门道。

有天晚上,他学到“固定资产折旧”,没看懂,就冒着夜色跑到杨再荣家。

杨再荣己经睡了,听见敲门声,赶紧起来开门:“小满,这么晚了,有事?”

“师傅,我没看懂‘固定资产折旧’,您能给我讲讲吗?”

杨小满举着书,眼里满是急切。

杨再荣赶紧把他让进屋,倒了杯热水:“别急,我给你讲。

比如队里的拖拉机,买的时候值五千块,能用十年,每年就折旧五百块,这就是固定资产折旧。”

杨小满恍然大悟:“我懂了!

就像家里的锄头,用坏了,每年耗损一点,最后就不能用了。”

杨再荣笑了:“对,就是这个理。

你这孩子,一点就透。”

从那以后,杨小满更拼了。

每天下工后,先往杨再荣家跑,学实务、练算盘,回到家再啃政策书,常常学到后半夜。

油灯的灯芯换了一根又一根,他的小本子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手指上的茧子也越来越厚。

他的姐姐杨招弟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却偷偷给他缝了个新书包,里面放了两个煮鸡蛋:“别给咱家丢脸。”

杨小满接过书包,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姐姐嘴上厉害,心里却疼他。

离考试还有十天时,高存远特意把杨小满叫到乡里,给了他一套往年的考题。

“你先做做,看看哪里不行,我再给你补。”

杨小满拿着考题,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他回到工棚,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题做完了。

会计实务和珠算没什么大问题,可政策题错了不少,应用文写作也写得干巴巴的——他知道政策条文,却不知道怎么用老百姓能听懂的话写出来。

第二天,他拿着试卷去找高存远。

高存远看了看,指着错题说:“这些政策题,不能死记硬背,要结合实际。

比如‘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你得想着村里的情况,要是有人想把地流转给种粮大户,该怎么签合同,要注意什么,这样记才记得牢。”

说着,高存远从抽屉里拿出几份真实的承包合同:“你看看这些,都是村里报上来的,多琢磨琢磨,应用文写作就有东西写了。”

杨小满接过合同,像捧着宝贝。

他把合同带回家,逐字逐句地看,还跑去问杨再荣:“师傅,这份合同里的‘流转期限’为什么不能超过三十年?”

“这个‘租金支付方式’,为什么要写‘每年秋收后支付’?”

杨再荣耐心地给他解释:“土地承包期是三十年,流转期限当然不能超。

秋收后支付租金,是因为农户要靠秋收的粮食换钱,这样才不会耽误他们过日子。”

杨小满把这些都记在本子上,再写应用文时,果然顺畅多了。

他写的《关于石井乡土地流转的建议》,里面提到了“尊重农户意愿保障租金按时支付”,还举了村里王大爷流转土地的例子,高存远看了,笑着说:“这才像话,接地气,老百姓能看懂。”

考试前一天,杨再荣把杨小满叫到家里,给他煮了碗鸡蛋面。

“明天考试,别紧张,就像平时练的那样就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杨小满,“这里面是二十块钱,你明天去乡里考试,中午买碗热饭吃。”

杨小满赶紧推辞:“师傅,我有钱,您别给我。”

“拿着,”杨再荣把布包塞到他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要是考上了,就是咱们杨家村第一个在乡里当干部的,给咱们村争光。”

杨小满攥着布包,心里暖烘烘的。

那二十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够买半袋粮食了。

他知道,师傅是真心盼着他好。

考试那天,天刚亮,杨小满就起来了。

他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把准考证、铅笔、算盘仔细收好,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是母亲陪嫁的,边缘都掉漆了,却能照出他眼里的光。

他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白面馒头:“路上吃,别饿着。”

家里平时都吃玉米面馒头,白面馒头只有过年才吃。

杨小满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母亲的心意,也是全家的期望。

他骑着那辆“三八大杠”,往乡里赶。

路上的风很轻,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想起高考落榜那天的绝望,想起在河工地上的日子,想起师傅教他算盘的夜晚,想起高站长在雨中的嘱托……他攥紧了车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考上!

乡中学的考场外,己经来了不少人。

大多是和他一样的高考落榜生,有的背着书包,有的手里拿着书,都在紧张地复习。

杨小满找了个角落,拿出小本子,再看一遍重点。

“杨小满?”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石锁。

石锁手里拿着本《珠算入门》,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来考了。”

“你也来了?”

杨小满有点惊讶。

“可不是嘛,”石锁挠了挠头,“我爹说,要是能考上经管站,就不用跟土坷垃较劲了。

不过我没你厉害,算盘算得没你快,政策也没你懂。”

杨小满笑了:“别这么说,咱们一起加油。”

考试铃响了,杨小满走进考场。

教室里摆着几十张课桌,每个桌上都贴着准考证号。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算盘放在桌上——这是杨再荣给的旧算盘,上面的“认真”二字,仿佛在给他鼓劲。

监考老师走进来,宣布了考试规则,然后开始发卷。

第一科考的是农村经济政策。

杨小满拿到试卷,先浏览了一遍,大部分题都是他复习过的。

他拿起笔,认真地答题,遇到不确定的题,就想起高存远说的“结合实际”,慢慢琢磨。

比如有道题问“包产到户的意义”,他不仅写了政策条文,还写了村里李叔家包产到户后,粮食产量翻了一倍,盖了新房的例子。

第二科考的是珠算。

监考老师报出数字,考生们开始拨珠。

“325加478,减196,加257……”杨小满的手指在算珠上翻飞,动作快而准,没一会儿就算出了结果。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有人还在皱着眉拨珠,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都是平时练出来的。

最后一科是会计实务和应用文写作。

会计实务题是算一家农户的收支账,杨小满很熟练,很快就做完了。

应用文写作是写一篇《关于规范农村专业户记账的通知》,他想起高存远给的合同,结合村里的情况,写得条理清晰,还加了“每月底核对账目定期培训记账方法”这样的具体建议。

考试结束铃响时,杨小满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看着试卷,心里很踏实——他尽力了。

走出考场,高存远正在门口等他。

“考得怎么样?”

“还行,”杨小满笑着说,“大部分题都会。”

“那就好,”高存远拍了拍他的肩,“回去等消息吧,大概一周后出结果。”

杨小满回到河工地,继续当他的记分员。

可他的心,却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

他每天都在盼着消息,吃饭时想,睡觉时想,连记工分时都忍不住走神。

杨再荣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别着急,是你的跑不了。”

终于,在第七天早上,高存远骑着凤凰车,来到了河工地。

杨小满正在给工人发工票,看见高存远,手里的工票差点掉在地上。

他赶紧跑过去:“高站长,结果出来了?”

高存远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你考上了!

第一名!”

杨小满接过纸,上面写着“石井乡经管站招考录取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杨小满”,后面写着“总分89分,排名第一”。

他看着那张纸,手都在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这是他逆袭的开始。

“太好了!

太好了!”

杨再荣也赶了过来,看着名单,笑得合不拢嘴。

工人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小满,你真行!”

“以后就是干部了!”

石锁拍着他的肩:“我就知道你能考上!”

杨小满擦了擦眼泪,看着高存远,看着杨再荣,看着周围的工人,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从村记分员到乡经管站干部,他的路,终于走宽了。

那天晚上,杨家村放起了鞭炮。

杨再兴买了瓶白酒,拉着杨再荣、高存远、杨德海到家里吃饭。

他妈炖了鸡,煮了鱼,还做了杨小满最爱吃的鸡蛋羹。

饭桌上,杨再兴端着酒杯,激动得手都在抖:“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我家小满,终于有出息了!”

高存远笑着说:“再兴哥,这是小满自己努力的结果。

以后在经管站,还得好好干,为老百姓多办事。”

杨小满端起酒杯,对着高存远和杨再荣,郑重地说:“高站长,师傅,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饭菜,也照亮了杨小满年轻而坚定的脸。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就要告别河工地,告别那本牛皮纸封面的记分簿,去乡里开启新的生活。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是河工地上的“死心眼”,是师傅的教导,是高站长的信任,让他从泥泞里,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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