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蹲在自家猪圈墙头上,吧嗒着旱烟袋,看着院里那只芦花鸡又在啄他的解放鞋,
烟锅子差点没拿稳。这鸡不是一般鸡。别家鸡要么下蛋要么打鸣,它倒好,
每天天不亮就蹲门槛上思考鸡生,中午趁王大锤午睡,偷偷跳上灶台叼走半个窝头,
最气人的是上周,它居然把王大锤准备去赶集卖钱的一篮子鸡蛋,
全扒拉到鸡窝里堆成了小山,自己蹲在上面假装孵蛋,气得王大锤抄起扫帚追了它三里地,
最后这鸡扑棱着翅膀飞上老槐树,居高临下地咯咯叫,那腔调,怎么听都像是在嘲笑。
“我说鸡祖宗,”王大锤磕了磕烟灰,“您老今儿个要是再不下蛋,明儿个咱就改叫花鸡,
我给您放两瓣蒜,保证香得隔壁二傻子都能翻墙。”芦花鸡歪着脑袋看他,
突然扑腾着翅膀冲过来,精准地叼走了他别在裤腰带上的旱烟荷包。
王大锤“哎哟”一声从墙头上滑下来,摔了个***墩,眼看着那鸡叼着荷包钻进柴房,
他捂着***骂骂咧咧地追过去,刚到门口就愣住了——柴房里,
他家那只老黄狗正蹲在草堆前,眼巴巴地看着芦花鸡把烟荷包里的烟丝抖出来,
混着鸡饲料扒拉成小土堆,两只爪子哦不,是鸡爪子还在上面踩来踩去,跟模像样的,
活像村里张瞎子算命时摆弄铜钱的架势。“你俩……这是在搞封建迷信?
”王大锤摸着后脑勺,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前儿个村头李寡妇家的猫丢了,
张瞎子就是这么蹲在她家门槛上,把几枚铜钱摆来摆去,最后说猫掉进井里了,
结果李寡妇在灶房水缸里捞着了猫——那傻猫掉进去还自己扒着缸沿没淹死,
就是呛得打了三天喷嚏。芦花鸡似乎没听见他说话,踩完烟丝,
突然对着老黄狗咯咯叫了两声,老黄狗居然“汪汪”回应了两句,然后俩畜生一鸡一狗,
头挨着头凑在那堆“烟丝饲料混合物”前,不知道在研究啥。王大锤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这狗虽说傻了点,见了谁都摇尾巴,可跟鸡交流还是头一回,
难道是最近给它们喂了同一种糠,吃出了跨物种友谊?正琢磨着,
院门外传来一阵吆喝:“大锤在家不?你家鸡把我家晒的干辣椒叨走半串!”是隔壁的刘婶。
王大锤一拍大腿,忘了这茬!刘婶昨儿个刚晒了一院子干辣椒,
说是要给远在城里的儿子寄去,这鸡准是闻着味儿了。他赶紧往外跑,
刚到院子就看见芦花鸡正站在篱笆顶上,嘴里叼着半串红辣椒,脖子伸得老长,
看样子是想咽又咽不下去,俩鸡眼瞪得溜圆,活像俩红灯泡。“你还敢叼!
”王大锤伸手去抓,芦花鸡一扑棱翅膀,辣椒没叼住,掉地上滚了几圈,
正好滚到老黄狗脚边。老黄狗大概是觉得这玩意儿红彤彤的好看,伸舌头一舔——下一秒,
这狗嗷呜一声蹦起来三尺高,在院子里原地打转,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喘气,
俩爪子在嘴边乱扒,活像吞了个火球。刘婶站在门口看得直拍大腿:“哎哟喂,这狗成精了!
”王大锤又气又笑,赶紧舀了瓢凉水往狗嘴里灌,老黄狗“咕咚咕咚”喝了半瓢,
才算缓过劲来,耷拉着耳朵蹲在地上,看芦花鸡的眼神充满了控诉。芦花鸡呢,
早蹦到墙头上,正对着老黄狗扑腾翅膀,那咯咯声,分明就是在笑。“刘婶对不住啊,
我给您赔辣椒!”王大锤一边给刘婶道歉,一边瞪着墙头上的鸡,“等我收拾完这祖宗,
就去集上给您买两串最辣的!”刘婶摆摆手:“赔啥赔,你家这鸡比你小子还淘气,我看呐,
你不如把它送马戏团去,准能挣大钱。”送走刘婶,王大锤叉着腰瞪芦花鸡:“你说你,
正经事不干,一天到晚净捣乱!我问你,你窝里那堆鸡蛋到底想干啥?孵小鸡?
可你是只公鸡啊!”没错,这芦花鸡是只公鸡。当初王大锤从集上买回来的时候,
卖鸡的老头拍着胸脯说这是只母鸡,能天天下双黄蛋,结果养了仨月,没见着一个蛋,
倒是每天凌晨四点准时打鸣,声音比村里的大喇叭还响,
把他那点想睡懒觉的念想全给搅黄了。后来他才琢磨过味儿来,
那卖鸡的老头是张瞎子的远房表哥,八成是俩人事先串通好的,坑了他五毛钱。
芦花鸡似乎听懂了“公鸡”俩字,突然从墙头上飞下来,跑到鸡窝前,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露出底下铺着的一层软草——草上居然放着三枚鸽子蛋,圆滚滚的,比鸡蛋小一圈。
王大锤愣了,他家可没养鸽子,这蛋哪儿来的?正纳闷呢,
就见芦花鸡扑腾着翅膀往村西头跑,王大锤赶紧跟上。到了村西头的老槐树下,
他看见芦花鸡正对着树上的鸽子窝咯咯叫,窝里的几只鸽子探头探脑,看那样子还挺害怕。
王大锤一拍脑门,明白了:这鸡不光偷鸡蛋,还抢鸽子蛋!合着它堆那堆蛋,
是想搞个“蛋类博览会”?“你可真行啊,”王大锤把芦花鸡逮回家,往鸡笼里一塞,
“今儿个关你禁闭,反省反省!”谁知到了半夜,王大锤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他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借着月光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鸡笼门被撬开了,
芦花鸡正蹲在院子中央,周围围着七八只鸡,有大有小,有白有黑,全是村里各家散养的。
更离谱的是,他家老黄狗蹲在旁边,嘴里叼着个破碗,正“呜呜”地叫着,像是在伴奏。
而芦花鸡呢,站在一块石头上,脖子伸得笔直,对着那群鸡“咯咯喔喔”地叫,那架势,
活像个在台上演讲的领导。王大锤悄悄凑过去,听见隔壁家的白母鸡“咕咕”地回应了两声,
像是在提意见,芦花鸡立刻扑腾着翅膀,叫得更响了,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事我说了算”。
“好家伙,这是开鸡代会呢?”王大锤差点笑出声。他咳嗽了一声,
那群鸡“哗”地一下全跑了,老黄狗也夹着尾巴溜回狗窝,只剩芦花鸡愣在石头上,
扭头看见王大锤,居然不跑,反而梗着脖子,对着他又叫了两声,那语气,
怎么听都像是在***。王大锤气乐了:“你还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明儿个就把你炖了?
”芦花鸡似乎不怕他,突然从石头上飞下来,跑到柴房门口,用爪子扒拉门。
王大锤纳闷地打开门,就见柴房角落里,堆着一小堆东西——有半块啃剩的玉米饼,
几颗野栗子,还有他前两天丢的一只袜子。芦花鸡叼起玉米饼,又跑到鸡笼前,
把饼塞进笼子缝里,然后对着里面“咯咯”叫了两声。王大锤这才发现,
鸡笼里居然还有一只小鸡仔,毛茸茸的,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猛地想起,
下午村东头的池塘边,有户人家的鸡窝被雨水冲了,小鸡仔大概是那会儿跑丢的,
没想到被芦花鸡捡回来了。“你……你这是在做好事?”王大锤看着芦花鸡,
突然觉得这鸡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蹲下来,想摸摸芦花鸡的头,
谁知这鸡居然傲娇地扭过脖子,叼起那只破袜子,丢到他脚边,然后扑棱着翅膀回鸡窝了,
临走前还回头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赶紧把袜子洗了,臭死了”。王大锤捏着那只臭袜子,
哭笑不得。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挂在树梢上,老黄狗在狗窝里打了个哈欠,
鸡窝里传来芦花鸡轻微的咯咯声,像是在给那只小鸡仔讲故事。“行吧,”他对着鸡窝嘟囔,
“算你还有点良心。改叫花鸡的事,再缓两天。”第二天一早,
王大锤被一阵更响亮的打鸣声吵醒了。他冲出屋,看见芦花鸡站在院墙上,脖子伸得笔直,
旁边还站着那只小鸡仔,俩鸡一起“喔喔喔”地叫,声音此起彼伏,
把全村的鸡都给带动起来了,整个村子像是开了场大合唱。王大锤叉着腰站在院子里,
听着这热闹的鸡叫声,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枯燥。他转身回屋,
从锅里拿出两个热窝头,掰了一半丢给芦花鸡,又把剩下的一半掰碎了喂小鸡仔。
芦花鸡叼着窝头,居然没自己吃,而是把窝头放在小鸡仔面前,看着小鸡仔小口小口地啄,
自己则蹲在旁边,用翅膀护着它,那模样,倒有点像个负责任的家长。“算你有点鸡样,
”王大锤笑着摸了摸鼻子,“等会儿我去集上,给你买两斤好饲料,
再给你那堆蛋添个新成员——买个鸭蛋回来,让你开开眼界。”芦花鸡像是听懂了,
对着他“咯咯”叫了两声,声音里满是欢喜。王大锤看着它那傻样,突然觉得,
当初被张瞎子表哥坑的那五毛钱,花得还挺值。谁知道这鸡的“不务正业”还能升级。
这天王大锤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抽得昏昏欲睡,烟袋锅子没拿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刚要捡,就见芦花鸡颠颠跑过来,用爪子扒拉着烟袋杆往自己跟前拖。
王大锤心里咯噔一下:这祖宗又想作什么妖?只见芦花鸡扑腾着翅膀站上一块土坷垃,
把烟袋嘴往嘴里送——那烟袋杆比它半拉身子还长,叼着跟扛着根长矛似的,滑稽得要命。
它大概是想学王大锤的样子“吧嗒”两口,可烟锅子里的火星还没灭,刚把嘴凑过去,
“嗷”一声鸡叫版的嗷就蹦起来了,翅膀扑腾得跟个鼓风机似的,围着院子转圈,
嘴里还冒着白烟——敢情是被烟呛着了,连鸡冠子都憋得更红了。王大锤笑得直拍大腿,
刚想过去“救驾”,就见芦花鸡一头扎进狗窝,把脑袋往老黄狗肚皮底下钻。
老黄狗被它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见王大锤笑得前仰后合,居然也跟着“汪汪”两声,
像是在嘲笑这只傻鸡。芦花鸡从狗肚子底下钻出来,瞪着王大锤,脖子一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