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海陆家嘴的写字楼总是醒得很早,凌晨五点半,林深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
落地窗外,东方明珠的轮廓还浸在墨蓝色的晨雾里,
他指尖的钢笔却在文件上洇开第三团墨渍——视线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桌角那封烫金红帖。
“谨定于公历2024年10月18日,农历九月十六,
为小儿陈默与苏晚举行新婚庆典……”红帖上的字是苏晚父亲亲笔写的,笔锋温润,
像极了苏晚笑时弯起的眼尾。林深伸手抚过纸面,指尖能摸到洒金粉的颗粒感,
那触感却像砂纸,磨得他指腹发疼。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陈默发来的语音,
背景里能听到苏晚的笑声:“阿深,明晚的婚前聚餐别迟到啊,
晚晚特意让厨房给你留了醉蟹,知道你最爱这口。”林深闭上眼,
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那年他们在沪东中学的操场,陈默把偷藏的烟塞给他,
说“阿深,我觉得晚晚对我有意思”;也是那年,苏晚痛经蹲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
他跑遍三条街买了暖宝宝和红糖姜茶,却让陈默送过去。当时陈默拍着他的肩说“好兄弟,
以后我和晚晚结婚,你当伴郎”,他笑着答应,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块冰。“伴郎”两个字,
他记了二十年。可现在,他连观礼的资格都显得多余。电脑右下角弹出日程提醒:上午九点,
和苏晚对接“星途”项目的最终方案。这是苏晚创业三年来最重要的项目,从立项到融资,
他手把手帮她改了十七版计划书,甚至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她牵线投资人。
上周苏晚还在他办公室加班到深夜,趴在桌上说“阿深,要是没有你,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差点说出藏了二十年的话。
电梯在38楼停下,苏晚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阿深,
方案准备好了吗?客户那边催得紧。”她颈间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是去年他在巴黎出差时买的,她当时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最后却还是收下了,
每天都戴着。林深把打印好的方案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他眼底的光暗了暗,若无其事地说:“重点都标红了,
客户那边有疑问随时找我。”苏晚翻开方案,突然抬头看他:“明晚的聚餐……你会来吧?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做错事的孩子。林深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当然,怎么能错过陈默的婚前聚餐。”苏晚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案的页脚:“阿深,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麻烦你。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林深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朋友。这两个字,
他听了二十年。从高中到大学,从职场新人到各自独当一面,
他看着她从扎马尾的少女长成干练的都市丽人,看着她为陈默哭、为陈默笑,
却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后三尺远的地方。中午吃饭时,
助理递来一份请柬:“林总,陈总让我给您送过来的,婚礼当天请您坐主桌。
”请柬上的新郎新娘合照里,苏晚靠在陈默怀里,笑得眉眼弯弯,陈默搂着她的腰,
眼神里满是宠溺。林深把请柬放进抽屉,和五年前的结扎手术同意书放在一起。
那年苏晚和陈默闹分手,哭着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趁虚而入,
偷偷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医生当时劝他“想清楚,这手术可逆,但感情不可逆”,
他笑着说“我想清楚了,这辈子不会再爱别人了”。现在看来,那句话像个笑话。
第二章婚礼定在静安寺旁的华尔道夫酒店,林深到的时候,门口的签到台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刚签完名,就被陈默一把搂住肩膀,酒气混着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阿深,
你可算来了!晚晚还说你会不会不来呢。”林深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
苏晚穿着拖尾婚纱站在宴会厅门口,化妆师正给她调整头纱。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
像镀了一层金边,她的侧脸在头纱的映衬下,美得像一幅油画。
他想起去年她拉着他去试婚纱,说“阿深,你眼光好,帮我看看哪个款式显瘦”,
当时他站在试衣间外,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却只能说“这件很适合你”。“在看什么呢?
”陈默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不是觉得我媳妇特别美?说真的,能娶到晚晚,我这辈子值了。
”林深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香槟,仰头喝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
像极了他这些年的心情。“嗯,她一直都很美。”他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婚礼仪式开始时,林深坐在主桌最靠边的位置。当《婚礼进行曲》响起,
所有宾客都起身回头,他却坐着没动,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指节泛白。苏晚挽着陈默的手,
一步步走过红毯,婚纱裙摆拖在地毯上,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他看着他们交换戒指,
看着陈默亲吻苏晚的额头,每一个画面都像慢镜头,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轮到拜堂环节时,
主持人笑着说:“新郎新娘向双方父母行感恩礼!”苏晚和陈默对着台上的父母鞠躬,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林深突然想起,苏晚的母亲去年生病住院,是他请了最好的医生,
每天下班后去医院陪护,帮老人擦身、喂饭,直到老人康复。当时苏晚握着他的手说“阿深,
幸好有你”,可现在,她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他。“接下来,夫妻对拜!”随着主持人的声音,
苏晚和陈默相对而立,缓缓弯腰。林深再也坐不住了,他悄悄起身,
沿着宴会厅的侧边走廊往外走。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
沉闷地响着,像敲在心上。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苏晚的声音。林深脚步一顿,
回头看去,苏晚站在走廊尽头,婚纱的裙摆还沾着红毯的碎屑,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
“林深,你要走了吗?”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深扯了扯嘴角,
想挤出一个微笑,却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有点急事,就不参加后面的环节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新婚快乐。”苏晚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走上前,
抓住他的胳膊:“林深,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永远不如他。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西装面料里,“你太冷静了,陈默会为我疯狂,会为我放弃工作,
你不会。你永远都在权衡,永远都在克制,我要的不是朋友,是爱人。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进林深的心脏。他想起那年苏晚创业失败,
欠了几百万,是他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帮她还债,
却告诉她“这是公司投资”;想起她加班晚了,他每天开车送她回家,
却从不说“我担心你”;想起她和陈默吵架,他整夜整夜地陪她喝酒,
却从不说“我喜欢你”。他不是不会疯狂,不是不会放弃,只是他怕自己的疯狂会吓到她,
怕自己的放弃会让她没有退路。可到头来,他的克制和守护,只换来一句“你永远不如他”。
林深轻轻推开苏晚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西装袖口:“我知道了。”他转身就走,
没有回头,也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泪水。走出酒店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林深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拿出手机,
拨通了市一院泌尿外科张医生的电话:“张医生,我之前预约的输精管复通手术,
能安排在明天吗?”电话那头传来张医生惊讶的声音:“林先生?你五年前做结扎手术时,
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后悔吗?”“人总会变的。”林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酒店门口闪烁的霓虹灯,“以前觉得值得的事,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第三章林深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市一院。夜色里的医院灯火通明,
急诊楼前的救护车呼啸而过,提醒着他生命里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张医生的诊室里,
灯光有些昏暗。张医生看着病历本上的记录,皱着眉头说:“你确定要做复通手术?
输精管复通的成功率不是100%,而且你已经结扎五年了,术后恢复会比较慢。
”林深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口袋里的婚帖。“我确定。”他声音很平静,
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五年前做结扎,是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现在想通了,
没必要把自己困死。”张医生叹了口气,在病历本上写下医嘱:“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
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术前八小时禁食禁水。对了,术后需要有人照顾,
你有家人或者朋友能过来吗?”林深愣了一下,
才想起自己这些年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苏晚和工作上,身边除了陈默,几乎没有亲近的朋友。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站起身,“麻烦张医生了。”走出诊室时,
走廊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林深顺着声音看去,一对年轻夫妻正抱着孩子喂奶,
男人笨拙地帮女人擦汗,脸上满是温柔。他突然想起,苏晚曾经说过,她喜欢女儿,
想要一个像她一样有酒窝的小公主。那时候他在心里偷偷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让她不用再这么辛苦打拼。可现在,这个愿望成了别人的幸福。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子是他三年前买的,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装修风格是苏晚喜欢的北欧风。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是他去年去冰岛出差时买的,苏晚说“这幅画里的极光,
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看流星的夜晚”。林深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夜风带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