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什么要帮我
世界猛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在狭***仄的空间里回荡。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更浓郁,更腐烂的潮湿霉味。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混杂着排泄物,汗馊和某种陈年腐木的刺鼻气味。
光线微弱得可怜,仅能依靠铁门上方一个巴掌大,布满污垢的铁栅栏小窗透进来一点昏暗模糊的天光,或许那根本就是外面走廊上幽暗的长明灯光。
这点光,吝啬地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面上投下一小块昏黄,勉强能视物的区域,更衬托出周围浓墨般的黑暗。
房间小得转个身都困难。
墙壁同样是用巨大粗糙的石块垒砌而成,摸上去湿滑冰冷,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
角落里胡乱堆着一小堆干枯发霉的稻草,上面搭着几块脏得辨不出原色、散发着酸臭气味的破烂布片,勉强算是床铺。
看守粗暴的推搡力道还没完全卸去,江浸月只觉得一股带着内脏撕裂感的剧痛从右肩凶猛传来!
他闷哼一声,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顺着沾满尘土污垢的额角滑下。
他咬着牙,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那是刚才强咽下去的血沫。
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要命的眩晕感,江浸月踉跄着倒退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湿滑的墙壁上。
石墙粗糙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囚服刺痛他的皮肤。
他靠着墙,身体慢慢下滑,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右臂软软地垂落着,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对面不远处的昏暗角落里,那个瘦弱的身影,也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就瘫软在地。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受惊的蜗牛一样,立刻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更小的球,脸颊深深地埋进交叠的手臂里,只留下一个脆弱的后脑勺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动作快得几乎像是本能反应,将所有的感知都收敛进那小小,防御性的茧壳之中。
整个牢房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江浸月靠着墙,右手手指死死地抠进冰冷的地面,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乌黑的泥垢和石屑。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狠狠扎刺他那被强行卸开的右肩关节。
豆大的冷汗持续不断地从他额角、鬓边滚落,砸在灰扑扑的囚裤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尝到了更浓重的铁锈味。
得把肩膀接回去!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在这种地方,残废或者行动不便,跟等死没有任何区别。
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都护不住!
他闭上眼睛,集中起全部精神去感知那错位的关节。
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汐,一波波地冲击着他坚硬的意志壁垒。
作为前世经历过无数伤痛的老将,他知道这种疼该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那种急促的喘息,而是一种带着某种节奏和韵律,仿佛要将这腐臭空间里所有的浊气都吸入肺腑的悠长吸气。
胸腔因此扩张,牵动了肩部的伤势,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强忍着,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扭曲绷紧。
就在那口气吸到最满,肺部如同风箱般鼓胀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征兆!
一首垂落的左手快如闪电,猛然探出!
五指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抓住自己那软塌塌垂落的右臂!
“唔——!”
一声极其压抑,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痛吼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咆,猛地从他齿缝里爆发出来!
在寂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
咔嚓!
伴随着这声低吼的,是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无比的骨骼复位声响!
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于野蛮的决绝!
剧痛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席卷了江浸月的整个意识!
眼前一片短暂的黑暗闪烁,身体剧烈地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冷汗如同小溪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和前胸,连呼吸都为之停顿了好几秒。
他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鼓动着,才勉强将那一声更响亮的痛呼憋了回去。
忍下去!
不能示弱!
尤其是在这个鬼地方!
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
他低着头,急促地喘息着,缓解着那滔天的疼痛余波。
汗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地上。
就在这时。
一个极轻、极闷、带着浓重鼻音,仿佛是从遥远地方飘来的声音,从对面那个蜷缩的小茧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为……什么……” 声音闷闷的,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