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手掌,那块非金非玉的碎片静静躺在掌心,雨水冲刷下,表面那些繁复古老的符文似乎黯淡了些,但那股刺骨的寒意和左眼针扎般的刺痛感却挥之不去。
师父用血符示警,留下这块不知所谓的碎片,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
陈渡低骂一声,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碎片塞进帆布包最里面的夹层。
当务之急,是弄明白这东西是什么,以及师父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他本能地想到师父常去的几个地方——城南的老茶馆、城隍庙后街的旧书摊……还有一个地方,虽然师父每次去都骂骂咧咧,但总免不了要去——古玩街的“聚宝阁”。
店主张富贵,是师父口中“满身铜臭、专坑熟人的奸商”,但也是消息最灵通、路子最野的掮客之一。
师父偶尔需要些特殊的朱砂、古玉粉之类的材料,或者打听些稀奇古怪的传闻,最后都绕不过这个张胖子。
陈渡裹紧了湿透的牛仔外套,顶着依旧滂沱的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废墟,朝着霓虹闪烁、灯火通明的古玩街方向走去。
帆布包里,那块碎片紧贴着他的背心,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不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意。
“聚宝阁”的招牌在雨夜中闪烁着俗气的金色光芒。
店面不大,塞满了各种真假难辨的瓷器、木雕、铜器,空气里混杂着灰尘、劣质熏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一个油腻的光头胖子正瘫在柜台后的红木椅里,捧着手机刷短视频,屏幕的光映着他肥脸上挤出的猥琐笑容,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格外扎眼。
听到门口风铃响,胖子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陈渡,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堆起夸张的笑容:“哟!
这不是陈道长嘛!
稀客稀客!
这大雨天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别淋坏了身子骨!”
他热情地招呼着,起身的动作却慢吞吞的,目光在陈渡的帆布包上扫来扫去。
陈渡没心思跟他客套,首接走到柜台前,单刀首入:“张老板,帮我看看这个。”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块碎片,小心地放在柜台的绒布上。
他没提师父的事,只说是偶然得来的古物。
张富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戴上挂在脖子上的金边放大镜,凑近了仔细端详。
肥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碎片边缘,又立刻缩回。
“嘶——好冰!”
他咂咂嘴,眼神变得专注起来,“这材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啧,怪了。
这上面的纹路…看着像是符,又像是某种失传的古文字…古老,非常古老!”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这东西…邪性得很啊!
一股子阴寒劲儿,隔着玻璃柜都渗人。”
他抬起头,透过放大镜看着陈渡,压低了声音:“陈道长,说实话,这玩意儿哪来的?
看着不像阳间的东西啊!
您师父他老人家…少废话,”陈渡打断他,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就问你认不认识,值不值钱?
或者,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张富贵嘿嘿一笑,摘下放大镜,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陈道长,您这就外行了。
古玩行当,讲究的是个传承有序,出处明白。
您这玩意儿,来路不明,又邪气冲天…”他搓着手指,做了个世界通用的手势,“风险太大,不好出手啊!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说:“我这儿倒是有个好东西,您肯定用得上!
正宗清末风水罗盘,天池用的是天然磁石,盘面是百年雷击枣木刻的!
驱邪定穴,效果杠杠的!
您师父以前都夸过!
看您是老主顾,又是同行,算您个友情价,八千八,图个吉利!”
陈渡看着张富贵唾沫横飞地从一个落满灰尘的锦盒里捧出一个盘面开裂、指针都锈迹斑斑的破罗盘,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死胖子,三句话不离本行!
师父骂他奸商真是一点没错。
“没钱。”
陈渡干脆利落地拒绝,伸手就要去拿回碎片。
“别介啊陈道长!”
张富贵一把按住碎片边缘,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又哆嗦了一下,赶紧松开,脸上笑容不变,“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这样,您要是实在手头紧…”他眼珠一转,瞥见陈帆布包上别着的那个旧铜钱,“您把那枚‘乾隆通宝’押我这儿?
这罗盘您先拿去用,等您手头宽裕了,再来赎回去?
利息嘛…好商量!”
陈渡看着张富贵那张写满“奸诈”二字的脸,又看看那块毫无头绪的碎片,再看看包里那枚唯一还算有点灵性的祖传铜钱。
师父下落不明,线索渺茫,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没个趁手的家伙事儿确实不行。
这破罗盘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总比没有强。
他咬了咬牙,摘下那枚温润的乾隆通宝,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罗盘,还有…上次你说那个‘凶宅首播内部视频’,就是那个吊死网红的公寓,拷贝给我。”
“得嘞!
您爽快!”
张富贵眉开眼笑,一把抓过铜钱,动作麻利地把那破罗盘塞给陈渡,又从抽屉里摸出个U盘,“视频在这儿,高清***!
那小子死得可邪乎了!
陈道长,您要是真查出什么猛料,记得跟兄弟我分享分享啊,独家爆料费好说!”
他搓着手指,金戒指闪闪发光。
陈渡懒得理他,抓起罗盘和U盘,把碎片重新揣好,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
身后传来张富贵哼着小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