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你说瓷盘装枣容易碰坏,”他蹲下来帮我调整板凳高度,指尖扫过凳面的木纹,“这个篮子透气,摘了首接装,放几天也甜。”
风刚好吹过,槐树叶簌簌落了几片在他肩头,我伸手替他拂开,忽然看见他发间混着的一缕浅黄——是上周帮我修老槐树枯枝时,被阳光晒褪的颜色。
就像太姥姥当年为了给我摘高处的枣,袖口总沾着槐树叶的绿,指尖带着树皮的糙,可眼里的光,却和眼前人一模一样。
他搬来梯子靠在树干上,脚踩上去时特意顿了顿,确认稳当才往上爬。
“最高处那串红透了,”他伸手够到枣枝,动作轻得怕碰落叶子,“你小时候太姥姥是不是也这样,怕你摔着,总把最甜的枣摘下来递到你手里?”
我抱着竹篮仰头看他,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脸上,暖得让人鼻酸——他总这样,不用我多说,就把我藏在回忆里的细节,悄悄接了过去。
枣子一颗颗落进竹篮,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他爬下来时,裤脚沾了些泥土,却先挑出颗最大最红的,用袖口擦了擦,递到我嘴边:“尝尝,比去年的甜。”
我咬下一口,甜汁裹着槐花香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太姥姥从前也是这样,摘了枣先塞给我,自己只啃我剩下的枣核。
风里又飘来熟悉的皂角香——是他早上洗了我的围巾,晾在院里还没收,香味混着槐香,竟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对了,”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我手里,“前几天去老巷子里,看见有老奶奶在卖这个,就给你买了。”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枚银质的小扣子,上面刻着小小的槐树叶,边缘被磨得光滑——像极了太姥姥针线笸箩里,那枚总用来给我缝小衣裳的扣子。
“你说太姥姥教你认针脚,”他握着我的手,把扣子轻轻扣在我毛衣的袖口,“以后你缝东西,就能想着她了。”
我靠在他肩头,看着竹篮里堆得满满的枣子,又抬头看天上的云——今天的云格外软,像太姥姥织的棉线,也像他刚才替我垫在矮凳上的软垫。
风再次掠过老槐树,叶子沙沙响,我好像听见太姥姥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夏夏,你看,有人替我陪着你了。”
后来我们把枣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装在瓷盘里,放在窗边的矮凳上,另一部分熬了枣泥,装进他带来的玻璃罐里。
他说:“等冬天冷了,早上给你煮枣泥粥,就像太姥姥当年给你盖小毯子那样,暖乎乎的。”
我看着他低头洗枣的背影,忽然明白,太姥姥埋下的“爱”的种子,早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而身边的人,正陪着我,把这满院的槐香与暖意,酿成岁岁年年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