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山顶上金光寺那人挤人的热闹劲儿没法比。
李玄就喜欢这份清静。
日头正好,他搬了把老藤椅,坐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下头,眯着眼睛看书。
手边小几上摆着一套素色瓷茶具,壶嘴里慢悠悠冒着热气。
书是本讲本地民俗的旧书,他看得挺慢。
茶是自个儿摘、自个儿炒的山茶,味道清淡,回甘悠长。
这日子,舒坦。
李玄抿了口茶,浑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
要不是身上那件料子极好、做工精细的深色棉麻道袍,看着就跟个普通闲散年轻人没两样。
“哎哟!
我的棋!
又忘了该走哪步了!”
观门口传来张大爷懊恼的嚷嚷声。
他退休前是景区清洁工,现在没事就爱往这儿跑,自己跟自己下棋,还总下不过。
李玄眼皮都没抬,嘴角弯了弯。
脚步声嗒嗒嗒靠近,张大爷端着棋盘过来了,花白的头发有点乱。
“小李道长,你快帮我瞧瞧,这局是不是死透了?”
李玄放下书,随意瞥了一眼棋盘。
“跳马,将军抽车。”
张大爷一愣,低头琢磨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哎!
对呀!
我怎么就没看见!
高手,真是高手!”
他乐呵呵地把棋盘放石桌上,自己摆弄起来,也不管李玄还在看书,就絮絮叨叨开始说景区的新鲜事,谁家吵架了,哪儿的果子熟了。
李玄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大部分心思,还在那本书和那杯茶上。
山下的喧闹声隐隐约约传上来,更显得这小院安宁。
突然,一阵有点刺耳的吵闹声打破了这安宁,还夹杂着女孩带着哭腔的争辩。
声音是从观外不远处的石板路传来的。
张大爷棋也不摆了,抻着脖子往外看:“哟,又是那几个小崽子!
没王法了!”
李玄皱了皱眉,放下书卷。
吵着他晒太阳了。
他起身,不紧不慢地朝观门外走去。
张大爷赶紧放下棋子跟上。
观门外的窄路上,三个留着寸头、穿着紧身T恤的小年轻,正围着一个看打扮是游客的年轻女孩。
其中一个黄毛伸手要去抢女孩手里的相机。
“拍你怎么了?
风景区是你家开的?
我就要拍!
删了干嘛?”
女孩又气又怕,脸涨得通红,死死抱着相机不松手。
“哥几个看看风景,你拿个破相机咔咔乱拍,碍眼了知道不?”
黄毛嬉皮笑脸,手又往前伸,“拿来吧你!
检查检查有没有拍坏老子形象!”
另外两个混混也跟着起哄, blocking 住了女孩的去路。
路过的几个游客远远看着,有点犹豫,没立刻上前。
张大爷气得胡子翘:“又是他们!
专门堵落单游客找茬,欺负人!
报警都没用,滑溜得很!”
李玄没说话,走了过去。
他步子不大,看着就像寻常走路,眨眼就到了那几人旁边。
“几位,”李玄声音不高,挺平和,“风景区,注意影响。”
黄毛斜眼瞅他,见是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的,看着文文弱弱,嗤笑一声:“哟,道士啊?
不好好念经,管什么闲事?
滚蛋!”
说着,不耐烦地伸手想推开李玄,继续去抢相机。
那只手眼看就要碰到李玄的胸口。
李玄好像没站稳似的,非常自然地微微侧身,右手不知怎么抬了一下,看着就像是随手拂了一下对方的手腕,轻飘飘的,没用力气。
“哎哟!”
黄毛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像是自己用力过猛抻着了,脚下猛地一滑,朝旁边踉跄扑出去好几步,“噗通”一声摔了个结实的***墩儿,坐在石板路上,当时就懵了。
另外两个小混混也愣住了,没看清怎么回事。
那女孩也呆了,抱着相机忘了反应。
李玄站在原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微微碰到的衣袖口子。
他看向剩下那两个还有点发蒙的混混,语气依旧平淡:“还要继续?”
那两人看看坐在地上龇牙咧嘴揉***的黄毛,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李玄,心里有点发毛,摸不清底细。
互相对视一眼,悻悻地撂下句“你等着”,赶紧搀起黄毛,灰溜溜地快步下山了。
女孩这才回过神,连连向李玄鞠躬:“谢谢!
谢谢你道长!”
“没事。”
李玄摆摆手,“早点下山吧,结伴走。”
女孩又道了几次谢,赶紧抱着相机跑了。
张大爷这会儿才凑过来,一脸惊奇:“嘿!
奇了怪了!
小李道长,你刚才那一下……怎么弄的?
那小子自己摔的?”
李玄己经转身往回走了,闻言随口答了一句:“可能地上滑吧。”
“滑?
这大晴天的……”张大爷挠挠头,嘀咕着跟在他后头,“运气可真好啊……”李玄没接话,重新坐回他的藤椅里,拿起那杯还没凉的茶,又抿了一口。
阳光透过槐树叶子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有路边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默默记录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