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静思苑内，暗潮汹涌
她被安排在主院东侧的耳房，与萧玦的卧房仅一墙之隔。
夜深人静时，总能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偶尔还夹杂着器物落地的脆响。
她知道，萧玦的旧伤又在作祟。
天刚蒙蒙亮，颜汐云便起身煎药。
按照昨夜拟定的方子，她在药罐里加入了当归、丹参等活血化淤的药材，又格外添了一味耐寒的雪莲花——这是她从寒香院带来的私藏，虽不及贡品名贵，却也能助他抵御寒气。
药香袅袅升起时，萧玦推门而出。
他穿着一身月白里衣，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多了几分清明。
“王爷醒了。”
颜汐云将药碗递过去，“趁热喝吧。”
萧玦接过药碗，看着里面深褐色的汤药，眉头微蹙。
他向来不喜药味，可鼻尖萦绕的药香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清苦，竟让他不那么抗拒。
他仰头一饮而尽，喉间并未泛起预想中的苦涩，反倒有种温润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你加了什么？”
他问。
“一点雪莲花，能帮王爷驱寒。”
颜汐云收拾着药碗，“今日天气晴好，若王爷得空，妾身想为您施针。”
萧玦颔首：“好。”
书房内，萧玦盘膝坐在榻上，褪去外袍，露出精瘦的脊背。
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最显眼的是一道从肩胛延伸到腰侧的长疤，想必就是当年毒箭留下的痕迹。
颜汐云拿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
北境之战的惨烈，她曾在书中读过，却从未想过会如此首观地呈现在眼前。
“开始吧。”
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颜汐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银针在她指尖翻飞，精准地刺入他背上的穴位。
她的动作轻柔却坚定，指尖偶尔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
“这里会有些疼，王爷忍一忍。”
她轻声提醒，将一根银针缓缓刺入他后心的“灵台穴”。
萧玦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处穴位连接着腹腔的旧伤，***它时，如同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他没有动，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颜汐云看在眼里，动作愈发轻柔。
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在慢慢放松，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半个时辰后，她收回银针，萧玦的后背己经布满了细密的针孔，却奇迹般地没有渗血。
“好了。”
她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王爷歇会儿吧。”
萧玦接过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本王的疤痕，怕本王的暴戾，怕……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颜汐云沉默片刻：“疤痕是勋章，不是枷锁。
至于王爷的性情……”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妾身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
萧玦的心猛地一颤。
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畏惧退缩的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这个替嫁而来的庶女，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里的野草，看似柔弱，却有着惊人的韧性。
“你倒是坦诚。”
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下去吧。”
颜汐云刚回到耳房，晚晴就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李侧妃又来了，说要给王爷送点心。”
颜汐云眉头微蹙：“让她回去。
王爷刚施完针，需要静养。”
“可她己经闯进院子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扭着腰走进来。
她生得妩媚动人，眼角眉梢带着一股风情，正是李侧妃。
“妹妹这是在忙什么呢？”
李侧妃瞥了一眼桌上的药碗，语气带着嘲讽，“王爷的身子金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伺候的。”
颜汐云懒得与她计较：“侧妃娘娘若有要事，可去书房找王爷。
妾身还有事，先失陪了。”
“站住！”
李侧妃拦住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食盒，“这是我亲手给王爷做的杏仁酥，妹妹替我送去吧。”
颜汐云看着那食盒，鼻尖微动，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杏仁苦味——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杏仁，而是带有微毒的苦杏仁！
她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侧妃娘娘的心意，王爷定会领受。
只是王爷刚喝了药，怕是吃不下点心，不如侧妃娘娘带回吧。”
“你敢驳我的面子？”
李侧妃脸色一沉，“我看你是不想在王府待了！”
“妾身不敢。”
颜汐云微微屈膝，“只是王爷的身体要紧。
若侧妃娘娘执意要送，不如亲自去书房吧。”
就在这时，萧玦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吵什么？”
李侧妃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提着食盒就往书房跑：“王爷，臣妾给您送点心来了！”
颜汐云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李侧妃，竟如此大胆，敢在王爷的点心里动手脚！
书房内，李侧妃将杏仁酥摆在萧玦面前，娇声道：“王爷，这是臣妾特意为您做的，您尝尝？”
萧玦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又看了看跟进来的颜汐云，见她眼神示意，心中己然明白。
他拿起一块杏仁酥，放在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了一丝异样的苦味。
“侧妃有心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李侧妃心里发毛。
“王爷喜欢就好。”
李侧妃笑得越发娇媚。
萧玦拿起杏仁酥，作势要吃，却忽然手腕一翻，将点心扔在地上：“来人！”
秦风立刻从外面进来：“王爷。”
“把这些点心拿去化验，看看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
萧玦的声音冰冷，“还有，将李侧妃禁足在她的院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李侧妃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王爷！
臣妾没有！
是她！
是颜汐云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验验便知。”
萧玦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
李侧妃还想狡辩，却被秦风带着侍卫拖了下去，嘴里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书房内终于安静下来。
萧玦看向颜汐云：“你早就发现了？”
“嗯。”
颜汐云点头，“苦杏仁有微毒，少量食用无妨，但若长期服用，会损伤脾胃。
侧妃娘娘在点心里加了过量的苦杏仁，显然是想……想让本王慢性中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萧玦接过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来，有些人是越来越放肆了。”
颜汐云知道，他说的“有些人”，绝不仅仅是李侧妃。
这背后，定然牵扯着更深的势力。
“王爷打算怎么办？”
她问。
“斩草，需除根。”
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安心为我治病，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颜汐云点了点头。
她知道，萧玦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狠戾。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里平静了许多。
李侧妃被禁足，其他的仆役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轻易招惹颜汐云。
颜汐云每日为萧玦施针、煎药，闲暇时便陪他看书、下棋。
她发现，萧玦虽然冷傲，却并非不近人情。
他对兵法有着独到的见解，下起棋来更是步步为营，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颜汐云就越发觉得，传闻中的摄政王，与眼前的萧玦，判若两人。
这日，颜汐云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忽然看到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她心中一动，走上前取下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如玉安好，勿念，速归。”
字迹娟秀，正是颜如玉的笔迹！
颜汐云瞳孔骤缩。
颜如玉不是应该在病中吗？
怎么会给她送信？
还让她速归？
这其中，定有蹊跷！
她正想将纸条烧掉，萧玦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什么东西？”
颜汐云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将纸条藏在身后。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慌乱的脸上，眸色渐深：“给我。”
颜汐云知道瞒不住，只好将纸条递给他。
萧玦看完纸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颜如玉？”
“是。”
颜汐云点头，“妾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我送信。”
萧玦将纸条捏在手中，指节泛白：“看来，镇国公府是嫌日子太安稳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让颜汐云心头一紧。
“王爷，这可能是个圈套。”
她提醒道。
“圈套又如何？”
萧玦冷笑，“本王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他看向颜汐云，眼神复杂：“你想回去吗？”
颜汐云愣住了。
她想回去吗？
回那个让她受尽屈辱的镇国公府？
不，她不想。
“妾身不想回去。”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妾身只想留在王府，为王爷治病。”
萧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好，那你就留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颜汐云看着萧玦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萧玦的关系，己经悄然改变。
而那个来自镇国公府的纸条，不过是这场风波的序幕。
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