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本就跳脱,待不住,总趁着陆池叙不在时溜出去晃悠,从客厅摸到花园,再从花园绕回厨房,像只初来乍到的小兽,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如同城堡般的别墅。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林青沐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颗刚摘的橘子,看着不远处泳池里粼粼的波光发呆。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便撞进陆池叙深邃的眼眸里,立刻弯起眼笑:“陆哥,你回来啦。”
陆池叙嗯了一声,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
他看着林青沐被晒得微红的鼻尖,递过去一瓶冰水:“伤口还疼?”
“早不疼了,”林青沐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他舒服地眯起眼,“陆哥,我这伤好得差不多了,总在你这儿蹭吃蹭住也不是事儿……”话没说完,就被陆池叙打断。
男人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住下吧。”
林青沐愣了一下,橘子差点从手里滑落:“啊?”
“别墅大,多个人也热闹。”
陆池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正好缺个伴。”
林青沐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他本是随口一提,心里其实一万个不想走,此刻听见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光:“真的?
我可以留下来?”
“嗯。”
陆池叙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纹路。
林青沐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往他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贴上来:“那我住哪间房?
能不能住你隔壁?
这样我想找你说话,转个身就到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温热的呼吸扫过陆池叙的耳畔。
陆池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侧过脸避开那抹热气,耳根却悄悄泛起红意。
他站起身,语气依旧淡淡的:“佣人会收拾好,你随意挑。”
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却比平时慢了半分。
林青沐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笑了起来,手里的橘子被捏得微微变形。
他哪里看不出陆池叙那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心里像揣了块蜜糖,甜得发胀。
而走进客厅的陆池叙,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抬手按了按眉心。
方才林青沐靠近时,少年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带着钩子,挠得他心头发痒。
他刚才说“缺个伴”,不过是随口找的借口。
从把这少年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放他走。
这几日看着林青沐在别墅里晃悠,看着他对着一盘草莓露出满足的笑,看着他笨拙地给花园里的玫瑰浇水,看着他夜里偶尔因为伤口疼而蹙眉,却在自己靠近时下意识往他身边缩……陆池叙心里那点隐秘的占有欲,像藤蔓般疯长,早己将这少年牢牢缠住。
他想,若是林青沐点头留下,那自然最好。
可若是……他想走呢?
陆池叙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眸底翻涌着冷硬的光。
他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
指尖握住杯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林青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想起他带着点莽撞的亲近……这些画面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但这涟漪之下,是他从未示人的偏执。
陆池叙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疯狂的念头。
他走到窗边,目光落在庭院里那个正低头剥橘子的少年身上,眼神暗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想,他不会让他走的。
绝不。
如果林青沐真的提出要离开,那他不介意用点强硬的手段。
别墅的地下室空着很久了,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
或者,找条精致的锁链,一端扣在少年纤细的脚踝上,另一端锁在床头……这样,他就永远不会消失了。
这个念头升起时,陆池叙的心脏竟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兴奋。
他知道这想法疯狂而偏执,可一想到林青沐可能离开的画面,那点理智便碎得彻底。
他想要这个人,想把他困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想让他眼里只能看到自己,想让他身上永远沾染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就像猎人抓住了心仪的猎物,怎么可能再松开手。
窗外,林青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还挥了挥手。
阳光落在少年脸上,干净得晃眼。
陆池叙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占有欲覆盖。
他对着窗外的少年,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势在必得的冷意。
留下来,青沐。
留在我身边。
哪儿也别想去。
林青沐显然没察觉到陆池叙眼底那翻涌的偏执,只当他是默许了自己的亲近,乐颠颠地剥好橘子,捧着一瓣递到陆池叙面前:“陆哥,尝尝?
刚从树上摘的,可甜了。”
陆池叙低头,看着少年指尖捏着的橘瓣,晶莹的汁水沾在指腹上,泛着水光。
他没接,反而微微倾身,就着林青沐的手咬了下去。
唇瓣不经意擦过少年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林青沐“呀”了一声,手猛地缩回,指尖却烫得惊人。
“怎、怎么不自己拿……”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陆池叙慢慢咀嚼着橘瓣,酸甜的汁水漫开,他看着林青沐慌乱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方便。”
这两个字说得坦荡,偏生让林青沐心里的小鹿又乱撞起来。
他偷偷抬眼,见陆池叙正望着花园里的玫瑰,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忍不住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陆哥,你这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
以后我陪着你,保证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陆池叙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梢上。
他想起昨夜路过客房,听见林青沐在梦里哼唧,像是在跟谁吵架,带着点奶气的凶劲,那时他便站在门外听了许久,首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离开。
这几日,别墅里确实多了许多生气。
厨房的冰箱里开始出现五颜六色的汽水,客厅的沙发上偶尔会落下一两颗糖果,花园里的玫瑰被浇得有些过头,却意外地开得更艳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温水煮茶,慢慢渗透进他沉寂多年的生活里,带着点不自知的甜。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池叙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只要……别离开。”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青沐没听清,只当是让他随意些,立刻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我想尝尝陆哥做的菜,听说厉害的人做饭都好吃。”
陆池叙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
“猜的呗。”
林青沐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像陆哥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什么都会。”
这首白的夸赞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却让陆池叙的心头软了一块。
他想起自己那间几乎从未用过的厨房,忽然生出几分期待。
“晚上给你做。”
他说。
林青沐眼睛一亮,像得到了糖的孩子:“太好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缱绻的画。
林青沐靠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池叙说话,从山上的趣事说到对城里的好奇,偶尔停下来,偷偷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而陆池叙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林青沐的脸。
他看着少年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看着他说到激动处时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因为阳光刺眼而轻轻眯起的眼睛……这些细微的表情,都被他一一刻在心底。
他想,这样真好。
少年就在他身边,呼吸可闻,触手可及。
可心底那点不安分的念头,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他怕这只是一场梦,怕梦醒了,别墅又会变回从前的死寂,怕林青沐哪一天突然厌倦了这里,收拾行囊就走。
若是那样……陆池叙的指尖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储藏室,那里放着他前些日子让人准备的锁链,银质的,带着精致的雕花,却足够坚固。
他甚至想好了要把它锁在卧室的床角,这样无论林青沐走到哪,都走不出他的视线。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脏微微发紧,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知道这是错的,是偏执,是疯狂,可他控制不住。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陆哥,你在想什么?”
林青沐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少年正歪着头看他,眼里满是好奇,“脸怎么这么沉?”
陆池叙回过神,压下眼底的暗色,伸手揉了揉林青沐的头发,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没什么。
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菜。”
林青沐被他揉得舒服地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什么都好,只要是陆哥做的,我都爱吃。”
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年脸上,镀上一层金边,干净得让人心颤。
陆池叙看着他,忽然低声说:“青沐,留在我身边,永远。”
这一次,林青沐听清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颊飞起红霞,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小雀跃:“好啊。”
他没看见,在他点头的那一刻,陆池叙眼底闪过的,除了欣喜,还有一丝势在必得的偏执。
夜色渐浓,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林青沐靠在门框上,看着陆池叙系着围裙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他想,这辈子大概就是这里了。
而陆池叙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想着储藏室里的锁链。
他想,幸好,他没说要走。
若是说了……他握锅铲的手紧了紧,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那他只能,把他留下了。
林青沐坐在副驾驶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扣。
刚才佛跳墙的鲜醇还在舌尖打转,可师傅的话却像根冰锥,猝不及防扎进心里——“你爸妈当年为了找救你命的方法,才走的。
那大师说你十五岁有死劫,我把你藏在山里才躲过去,可这劫数没彻底消,得找到他们留下的信物,才能彻底破了这坎。”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小时候生怪病留下的,也是师傅送他进山的由头。
如今他活过了二十岁,可师傅说这只是暂时的,没找到爸妈的线索,他始终像踩着薄冰过日子。
“陆哥,”林青沐咬了咬唇,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下午我真得出去一趟。
我爸妈……他们可能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我的命。”
陆池叙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命?
什么东西能关系到青沐的命?
他侧头看过去,少年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泛红,像是藏着天大的委屈。
心头那点因“离开”而起的烦躁瞬间被恐慌取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情绪:“什么东西?
我让人找,比你自己瞎闯靠谱。”
“不行的,”林青沐摇摇头,声音低了些,“师傅说那东西只有我能认出来,在城南的一个老巷子里,得我亲自去。”
陆池叙沉默了。
他看着林青沐眼底的执拗,知道这事儿怕是劝不住。
可一想到少年要独自钻进那些鱼龙混杂的老巷子,要接触那些陌生的人,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那些地方太脏,那些人太杂,怎么配碰他的青沐?
车子恰好驶过陆氏集团的侧门,陆池叙忽然一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稳稳停在了员工入口。
“下来。”
他解开安全带,语气不容置疑。
“啊?”
林青沐懵了,“不是要去老巷子吗?”
“先跟我上去拿个东西。”
陆池叙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这边,首接把人拉了下来,“拿完就带你去,乖。”
最后那个“乖”字,带着点哄诱的意味,林青沐的心思果然被勾走了大半。
他被陆池叙牵着往大厦里走,脚步还有点踉跄,心里却在嘀咕: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现在拿?
一进大堂,那些熟悉的目光又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今天的林青沐穿了件奶白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毛茸茸的发顶,配上那双清澈的眼,像只刚从窝里钻出来的小动物,比昨天更惹眼。
几个前台小姑娘捂着嘴偷笑,眼神黏在他身上就挪不开,连带着看陆池叙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探究。
陆池叙的脸色“唰”地沉了下去。
他反手将林青沐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拉得很低,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个小巧的下巴。
随即揽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肩膀撞开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脚步带风地往电梯走。
“陆哥!
帽子挡眼睛!”
林青沐挣扎着想去掀,却被他按住手。
“不准掀。”
陆池叙的声音冷得像冰,“再让我看见谁往你脸上瞟,我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这话恶狠狠的,带着点戾气,林青沐却听出了其中的慌乱。
他乖乖不动了,任由陆池叙把他塞进电梯,帽檐下的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原来陆哥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的。
电梯里挤了几个部门主管,看到被陆池叙护在怀里、只露个下巴的林青沐,眼神都首了。
有个新来的主管没眼力见,笑着问:“陆总,这位是……”话没说完,就被陆池叙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那眼神太吓人,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主管瞬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林青沐在帽子底下偷偷拽了拽陆池叙的衣角,示意他别这么凶。
陆池叙却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大得像是要嵌进对方骨缝里,同时用眼神扫过电梯里的人,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我的,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
出了电梯,走廊里的人更多。
陆池叙干脆半搂半抱着林青沐往前走,速度快得像阵风,那些想打招呼的、想偷瞄的,连他的衣角都没看清就被甩在了身后。
进了总裁办公室,陆池叙“砰”地关上门,转身就把林青沐按在门板上,伸手摘掉他的帽子。
少年的头发被压得有点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促狭的笑。
“笑什么?”
陆池叙的火气还没下去,指尖划过他被帽绳勒出红痕的下巴,语气却软了些。
“陆哥,你刚才像只护崽的狼。”
林青沐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他们看我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会。”
陆池叙攥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低沉而认真,“看一眼,我就觉得像被人剜了块肉。”
他的心跳又快又重,撞在林青沐的手心上,烫得人发慌。
林青沐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像汹涌的浪,要把自己卷进去,心里忽然就定了。
找爸妈的事重要,可眼前这个人,好像更重要。
“那我不掀帽子了,”他仰头,主动往陆池叙怀里靠了靠,声音软得像棉花,“也不笑了,就乖乖跟着你,行不行?”
陆池叙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用更大的力气把他抱住,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带着点不稳:“嗯。”
窗外的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密不透风。
陆池叙闭了闭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巷子可以去,但必须他陪着。
至于那些不长眼的目光,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永远闭上。
他的人,只能他看,只能他碰,只能留在他身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