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一抱着刚领的高一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崭新的封面，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公告栏前围得密密匝匝的人群。
分班名单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红底黑字的打印体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她踮着脚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自己的名字，目光扫到“高一（3）班”那一栏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董欣一！
这边！”
林晓的大嗓门从人群外钻进来，带着刚认识的热络。
董欣一挤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名字旁边，赫然列着一串陌生的名字。
“太好了，我们一个班！”
林晓拍着她的胳膊，眼睛却瞟向教室方向，“走走走，看看座位怎么安排的，最好能选个靠窗的。”
董欣一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
教学楼是老式的红砖楼，走廊里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新生们的喧闹声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片嗡嗡的回响。
三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门口己经围了不少人。
董欣一刚挤到靠窗的第三排，就听见班主任张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大家先按名单找座位，同桌是随机排的，以后再调整。”
她低头在桌角的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手指划过纸面，停在第三排靠里的位置。
而她的同桌那一栏，写着两个字——白凌。
陌生的名字。
董欣一心里嘀咕着，拉开椅子坐下。
窗外就是操场，几棵老香樟树的枝叶伸到窗沿边，阳光透过叶隙晒下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同学，让一下。”
一个清冽的男声在身边响起，带着点刚开口的微哑。
董欣一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干净的眼睛里。
男生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白衬衫的领口扣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丝毫不显潦草。
他应该就是白凌。
董欣一赶紧往里面挪了挪，看着他弯腰放下书包，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
男生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本物理竞赛题集，又摸出一支黑色水笔——是董欣一在文具店见过的那款，笔杆上印着简单的银色纹路。
他翻开书，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动，侧脸的线条很清晰，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董欣一悄悄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课本，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过去。
他看书很专注，偶尔会停下来转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着转，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前排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有人的笔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他们桌下。
董欣一刚想弯腰去捡，白凌己经先一步伸出手，指尖在地面上碰了一下，就把那支蓝色笔杆的水笔捡了起来。
“谢谢。”
前排的女生红着脸道谢。
“不客气。”
白凌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把笔递过去，又低头继续看书，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董欣一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她忽然想起刚才名单上的名字，这个叫白凌的男生，好像是转学生——早上听林晓说的，三班新转来一个男生，据说成绩特别好。
上课铃响时，张老师拿着点名册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全班：“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白凌，大家欢迎。”
掌声里，白凌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只说了句“大家好，我是白凌”，就坐下了。
没有多余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
董欣一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在旁边轻轻写下了“白凌”两个字。
写完又觉得不妥，赶紧用橡皮擦掉，纸页上留下一小块浅浅的印痕，像颗没说出口的心事。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公式，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格外清晰。
董欣一听得有些走神，目光又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
阳光正好，风一吹，树叶就沙沙地响，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忽然，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
董欣一吓了一跳，猛地收回目光，看向身旁。
白凌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手里捏着那支银色水笔，笔尖朝黑板的方向点了点。
“老师写例题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董欣一脸颊倏地发烫，慌忙低下头去看笔记本，刚才走神的空白处，被她用指甲掐出了几道浅浅的印子。
她赶紧抓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时，微微有些发颤。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阳光从香樟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白凌的课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董欣一假装认真抄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握着笔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写字时手腕轻轻转动，姿势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公告栏前，林晓叽叽喳喳地说：“听说转来的那个男生特别厉害，以前学校的理科状元呢！”
那他一定很擅长数学吧。
董欣一心里默默想着，笔尖在“函数”两个字上顿了顿，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变得格外复杂。
下课铃响时，董欣一还在跟一道例题较劲，眉头皱得紧紧的。
白凌收拾课本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轻声问：“卡住了？”
董欣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脸颊更烫了：“没、没有，就是在想步骤。”
白凌没再说什么，只是从笔袋里拿出一支荧光笔，弯腰在她的笔记本上划了一道线：“这里可以用代入法，会简单点。”
他的气息离得很近，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香樟气息，在她鼻尖萦绕。
董欣一屏住呼吸，看着他划出的那道线，心脏“怦怦”地跳着，像要撞开胸膛。
“谢、谢谢。”
她声音细若蚊吟。
白凌己经首起身，重新把笔袋拉好，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又投向了窗外的香樟树。
董欣一偷偷抬眼看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好像很喜欢看那棵树，眼神里带着点她读不懂的安静。
走廊里渐渐热闹起来，新生们互相打听着名字，笑声和说话声像潮水一样涌进教室。
董欣一攥着笔，看着笔记本上那道荧光笔划出的线，忽然觉得，这个刚刚开始的高一，好像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了。
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故事，要在这香樟树下，悄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