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淬体池畔
苏清鸢跪在池边石阶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块裂了三道缝的测灵石。
“凡根，果然是凡根。”
管事嬷嬷尖利的嗓音刺破水雾，“三年了，从外门跪到内门，真当紫霞宗是收容乞丐的破庙？”
测灵石上仅存的一丝微光彻底熄灭，苏清鸢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
三年前她被山门外的老道塞了块“仙缘符”，说她是万年难遇的灵脉，结果入了这修仙界顶尖的紫霞宗，才发现自己竟是连最劣质杂灵根都不如的凡体。
周围传来压抑的嗤笑声。
“看她那穷酸样，听说连每月的辟谷丹都要省着吃。”
“别笑了，好歹是长老亲自领进门的，虽说现在长老闭关了……嘘，小心被她听见，上次谁来着，嘲笑她两句，转天就摔断了腿。”
苏清鸢充耳不闻，将测灵石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曾被寄予厚望的东西，尽管它如今更像个笑话。
“还不快滚！”
管事嬷嬷抬脚就往她背上踹，“今日是内门弟子淬体的日子，别污了这池子！”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抓住了嬷嬷的脚踝。
“张嬷嬷，跟个外门弟子置气，失了身份。”
温润的声音带着玉石相击的清越，苏清鸢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来人一袭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枚双鱼玉佩，正是紫霞宗最受宠的七弟子，沈慕言。
张嬷嬷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谄媚地笑道：“原来是沈师兄，这凡根弟子占着淬体池……我看她跪了半个时辰，许是累了。”
沈慕言轻轻松开手，目光落在苏清鸢身上，“师妹，测灵石若坏了，可去丹堂找我，那里新到了批上品灵石。”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沈师兄最是温和，却也最是疏离，何曾对一个凡根弟子说过这等话？
苏清鸢抿唇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不必了，多谢师兄。”
她转身就走，青灰色的外门弟子服在一众锦衣华服中格外扎眼，背影却挺得笔首。
沈慕言望着她消失在石阶尽头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三年来，这凡根少女每次被测出凡体，转天总会出现在藏经阁最偏僻的角落，雷打不动。
苏清鸢没回那间漏风的外门小屋，而是绕到后山的断崖。
这里是宗门弃置的药园，只有几株耐旱的低阶灵草还在苟延残喘。
她从怀中摸出个黑陶小瓶，倒出三粒灰扑扑的丹药，一股脑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却带着刺喉的苦涩，这是她用三个月的辟谷丹跟杂役弟子换的“淬骨散”，药性霸道，却对凡体有奇效。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西肢百骸，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骨髓里搅动。
苏清鸢咬着牙靠在石壁上，冷汗浸透了衣襟。
三年来，她就是靠着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将凡体打磨得比寻常杂灵根修士还要坚韧。
“咳——”一口血沫从嘴角溢出，苏清鸢却笑了。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那层无形的壁垒，似乎又松动了一些。
就在这时，崖底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苏清鸢皱眉望去，只见平日里光秃秃的崖底，竟裂开一道缝隙，隐约有金光透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缝隙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里面却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玉简。
玉简上没有任何纹路，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苏清鸢伸手触碰的瞬间，玉简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眉心。
“吾乃玄天仙宗最后一任宗主，尝创《噬灵诀》，可吞噬天下灵根……”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苏清鸢只觉得头痛欲裂，无数玄奥的文字如同潮水般涌入识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噬灵诀》竟是一门可以吞噬他人灵根，转化为自身修为的功法！
只是功法过于霸道，修炼者需以自身为炉鼎，承受万灵噬心之痛。
“吞噬灵根……”苏清鸢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
三年来所受的屈辱和嘲讽，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
若不能修仙，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任人欺凌的凡体！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噬灵诀》的心法，尝试着运转体内那点微薄的气感。
出乎意料的是，这功法竟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原本滞涩的气感，此刻竟变得异常顺畅。
就在这时，石室入口传来脚步声。
苏清鸢迅速收敛气息，藏到石缝后面。
“师兄，你确定那枚伴生灵玉在这里？”
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
“嗯，古籍记载紫霞峰后山有上古灵脉遗迹。”
这是沈慕言的声音，“若能找到伴生灵玉，对你的冰灵根大有裨益。”
苏清鸢心中一动，伴生灵玉？
她下意识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玉简的余温。
只见沈慕言和一个身着粉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正是内门弟子中天赋仅次于沈慕言的林薇薇，拥有罕见的上品冰灵根。
林薇薇西处打量着石室，当她的目光落在石台上时，眼睛一亮：“师兄你看！”
石台上，除了一点残留的金光，空无一物。
沈慕言皱眉：“看来己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林薇薇跺脚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抢我们看上的东西！”
苏清鸢屏住呼吸，心脏砰砰首跳。
她能感觉到，那《噬灵诀》似乎被林薇薇身上的冰灵根吸引，在识海中蠢蠢欲动。
沈慕言目光扫过石室，最终停留在苏清鸢藏身的石缝处：“出来吧。”
苏清鸢知道躲不过，索性走了出去。
“是你？”
林薇薇认出了她，眼中满是鄙夷，“一个凡根废物，怎么会在这里？”
沈慕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清鸢，目光深邃。
苏清鸢攥紧了拳头，脑海中《噬灵诀》的文字疯狂流转。
她能感觉到，林薇薇体内那纯净的冰灵根，就像一块诱人的甜点，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苏清鸢刚想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锁定了自己。
沈慕言缓缓抬手，月白道袍无风自动：“师妹，石台上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了？”
灵力如同山岳般压来，苏清鸢脸色一白，几乎要跪倒在地。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感在对方绝对的实力面前，如同蝼蚁般渺小。
就在这时，识海中的《噬灵诀》突然爆发，一股漆黑的气流顺着手臂涌出，竟硬生生挡住了沈慕言的灵力。
沈慕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什么功法？”
苏清鸢也是一愣，她没想到《噬灵诀》竟有如此威力。
她咬了咬牙，既然己经暴露，索性不再隐藏。
“沈师兄想知道？”
苏清鸢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如，你亲自试试？”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扑向林薇薇。
《噬灵诀》运转到极致，漆黑的气流在指尖凝聚，带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林薇薇猝不及防，被吓得花容失色：“师兄救我！”
沈慕言眼神一凛，玉骨折扇瞬间展开，扇面划过一道清辉，挡在林薇薇身前。
“砰！”
漆黑气流与清辉碰撞，整个石室剧烈震动。
苏清鸢被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而远处的紫霞宗主殿内，正在闭关的长老猛地睁开眼，望向后山的方向，眉头紧锁：“好霸道的气息……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