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月的阳光透过琴房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柯小宁抱着乐谱站在音乐学院三楼的走廊上，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琴房里传出的旋律让他停住了脚步。那是德彪西的《月光》，
但演奏者似乎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原本柔和的旋律中多了几分灵动与不羁。
柯小宁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正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后颈处几缕不服帖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半闭着，似乎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柯小宁看得入神，没注意手中的乐谱"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琴声戛然而止。"谁在那儿？
"男生转过头，声音里带着被打断的不悦。柯小宁慌忙蹲下身去捡散落的乐谱，脸颊发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只是..."当他再次抬头时，
男生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要拉他起来。近距离看，
男生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程野。"男生简短地自我介绍，目光落在柯小宁怀里的乐谱上，"你也练这首？
"柯小宁点点头，感觉喉咙发紧。"柯小宁...我是作曲系大二的。""钢琴表演，大三。
"程野随意地靠在钢琴边上，"刚才弹得怎么样？""很...很好。
"柯小宁结结巴巴地说，"你的处理方式很特别，把德彪西弹出了爵士的味道。
"程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哟，懂行啊。大多数人都说我糟蹋经典。
"柯小宁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程野的眼睛。"不，音乐本来就不该被框死。
德彪西当年也是打破常规的人。"程野的笑容扩大了，他挪出了一个身位，
拍了拍身边的琴凳。"来，弹一段给我听听。"柯小宁的手指在琴键上方悬停了几秒，
然后落下。他选择了最保守的诠释方式，每一个音符都精确到位，
却缺少了程野演奏时的那种生命力。弹到一半，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在他的手背上。
柯小宁像触电般僵住了。"放松点，"程野的声音近在耳边，"音乐不是数学题，
你得让它呼吸。"程野的手引导着他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这一次，
柯小宁感觉到旋律开始有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就这样四手联弹完了整首曲子，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柯小宁发现自己竟然在笑。"看，这不是好多了吗？
"程野收回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柯小宁的手腕，留下一阵微妙的触感。
柯小宁低头看着琴键，心跳还没平复。"谢谢...我平时练习太注重技巧了。
""技巧重要，但音乐最重要的是这个——"程野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得先打动自己，
才能打动别人。"窗外传来下课铃声，柯小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原定的作曲课。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遗憾。"一起吃午饭吗？"程野已经站起身，随手将乐谱塞进背包，
"我知道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柯小宁惊讶地抬头，没想到对方会邀请自己。
"好...好啊。"第二章学生食堂嘈杂拥挤，柯小宁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跟在程野身后，
生怕跟丢。程野走路带风，不时回头确认柯小宁还在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好笑。
"你平时都这么...谨慎吗？"程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可乐推到柯小宁面前。
柯小宁用吸管戳着杯中的冰块。"我室友说我像个随时会受惊的兔子。"他自嘲地笑了笑。
程野猛咬了一口排骨。"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对的人。跟我混几天，保证让你脱胎换骨。
""你经常这样...随便邀请陌生人吃饭吗？"柯小宁忍不住问。程野无语凝噎，"首先，
你不是陌生人，我们是校友；其次，能听懂我弹琴的人全校不超过五个，你是其中之一。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程野的脸上，他笑起来时眼角会出现细小的纹路，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柯小宁突然觉得盘中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他更愿意就这样看着程野说话时生动的表情。
"所以，作曲系的天才，除了古典乐还喜欢什么？"程野问道。柯小宁摇摇头。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较用功。平时除了音乐，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可能，
"程野斩钉截铁地说，"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至少一个疯狂的梦想。你的呢？
"柯小宁犹豫了一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其实...我想写流行歌曲。不是那种口水歌，
是有深度的...""太棒了！"程野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柯小宁差点打翻饮料，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只会死磕巴赫的老古董！""但我父亲认为那是不务正业，
"柯小宁苦笑，"他是省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希望我走严肃音乐路线。
"程野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听着，小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音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贝多芬当年也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现在呢？"柯小宁惊讶地发现，
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在自己眼中看到过的光芒——那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热爱。
"你呢？你的疯狂梦想是什么？"柯小宁问道。程野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远处。
"组个乐队，巡演世界，让我的音乐被千万人听到。"他转向柯小宁，笑容中带着挑衅，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疯狂计划'？"柯小宁的心跳加速了。从小到大，
轨迹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音乐学院、留学、乐团职位...从未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我...我不确定我能帮上什么忙..."程野突然倾身向前，
近得柯小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你会作曲，我会演奏，我们简直是天作之合。
"他眨了眨眼，"这周末我们乐队在'蓝调'咖啡厅有演出，来看吗？
"柯小宁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程野！原来你在这儿！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快步走来，亲昵地挽住程野的手臂。"我找了你一上午，
下周音乐史的论文你写完了吗？"程野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林妍，我说过很多次了，
论文我自己会写。"女生这才注意到柯小宁的存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位是？
""柯小宁，作曲系的。"程野简短地介绍，"小宁，这是林妍，声乐系的。
"林妍敷衍地点点头，注意力立刻回到程野身上。"教授说如果你这次论文再不及格，
期末演出资格就危险了..."程野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他转向柯小宁，
表情柔和下来，"考虑一下我的邀请？周六晚上七点，蓝调咖啡厅。"柯小宁点点头，
看着程野被林妍拉走，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他低头看着程野留在桌上的可乐罐，
上面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就像他心中某个刚刚萌芽又迅速冷却的期待。
第三章周六晚上六点四十五分，柯小宁站在"蓝调"咖啡厅门口，
反复整理着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衬衫领子。他本不该来的——明天还有和声学作业要交，
父亲昨晚还打电话叮嘱他专心学业。但程野邀请他时眼中的期待像一根无形的线，
牵引着他穿过半个城市来到这里。咖啡厅里灯光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和木质调香薰混合的气息。小小的舞台上，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调试设备。柯小宁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可可。七点整，
程野跳上舞台，黑色皮衣在聚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晚上好，蓝调！！
"柯小宁从未见过这样的程野——充满活力，光彩夺目，仿佛整个人都在燃烧。
他主唱兼键盘，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嗓音低沉而有磁性。乐队演奏的是一首原创歌曲，
歌词关于追逐梦想与打破束缚，程野唱到高潮处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柯小宁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轻点头，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程野的音乐有种奇特的感染力，让人无法抗拒。中场休息时，
程野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的柯小宁，大步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你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眼睛里闪着光，"怎么样？""很棒，"柯小宁真诚地说，
"那首《自由落体》是你写的吗？"程野惊讶地挑眉。"你居然记得歌名！没错，
词曲都是我。不过编曲还需要打磨..."他突然抓住柯小宁的手腕，"嘿，
下半场要不要上来和我合唱一首？"柯小宁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什么？不，不行！
我从来没在公开场合唱过歌...""凡事都有第一次嘛，"程野坏笑着凑近，
"我听到你在琴房哼歌了，音准很棒。"柯小宁的脸烧了起来，
他没想到程野连这个都注意到了。"那不一样...我会紧张的。
"程野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小宁，你知道为什么我邀请你吗？"不等回答，他继续说，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火花。你只是需要有人帮你点燃它。
"柯小宁怔住了。从小到大，人们夸他"乖巧"、"用功"、"有天分"，
但从未有人说他体内有"火花"。"我..."他还想拒绝，程野已经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信任我一次，好吗？"鬼使神差地，柯小宁把手放了上去。程野的手温暖而有力，
将他拉向舞台。"接下来这首歌，"程野对着麦克风说，一手搭在柯小宁肩上，
"我要和我的新朋友柯小宁一起演唱。这是一首关于星星的歌，
送给所有在黑暗中仍然坚持发光的人。"音乐响起，
程野在柯小宁耳边轻声说："跟着我就好。"然后他开始唱第一段，
声音温柔得像在讲述一个秘密。轮到柯小宁的部分时，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
但程野鼓励的眼神和稳定的和声给了他力量。渐渐地，他忘记了台下的观众，忘记了恐惧，
只剩下音乐在血液中流淌的感觉。唱到最后一节时，程野突然即兴改了和声，
柯小宁本能地跟上，两人的声音在空中交织，创造出意想不到的美妙效果。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走下舞台时，柯小宁的双腿还在发抖，
但心中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程野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看吧！我就说你能行！
"他的眼睛在舞台灯光的反射下像是盛满了星星，"从今天起，你就是荣誉成员了。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四月的晚风带着花香，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谢你，"柯小宁突然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程野停下脚步，
转向他。"这才刚刚开始，小宁。"他指着夜空，"看到那颗特别亮的星星了吗？那是木星。
在音乐的世界里，我们也可以像它一样耀眼。"柯小宁抬头望着星空，突然意识到，
认识程野的这几天，是他大学生活中第一次感到真正活着。
那些被乐理和技巧填满的日子突然有了色彩和温度。"下周乐队排练，你来吗？"程野问道，
语气中带着期待，"我们可以一起写首歌。"柯小宁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
"在宿舍楼下分别时，程野突然伸手揉了揉柯小宁的头发，
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晚安，星光。"柯小宁站在原地，
看着程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他摸了摸被程野碰过的头发，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柯小宁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全新的五线谱本。
笔尖落在纸上，音符如泉水般涌出——这是一首关于遇见与星光的歌，
他决定给它取名《星夜》。第四章清晨七点，柯小宁已经坐在琴房里，
面前摊开着《星夜》手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他的铅笔在五线谱上轻轻敲击，寻找着最合适的和弦进行。"这么用功？
"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柯小宁差点跳起来。程野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黑眼圈明显却精神奕奕。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
露出锁骨处一个小小的音乐符号纹身。"你...你怎么这么早？"柯小宁接过咖啡，
指尖不小心碰到程野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窜上手臂。
程野直接坐到了柯小宁旁边的琴凳上，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气。"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我们昨晚唱的那首歌。"他凑近看乐谱，"这是你新写的？
"柯小宁下意识想合上本子，又忍住了。"只是些零散的想法...""太棒了！
"程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闪闪发亮，"这个转调处理太有味道了！
我们今天就排练这个怎么样？""但还没完成..."柯小宁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野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程野已经转向钢琴，
手指在琴键上试了几个和弦。"如果在这里加入一点蓝调元素..."他弹奏起来，
柯小宁的旋律在他手下变得灵动而富有张力。柯小宁惊讶地发现，
程野即兴改编的部分完美契合了他想表达却未能捕捉的情感。不知不觉间，他也加入了演奏，
两人像昨天一样四手联弹，却比昨天更加默契。"看吧！"程野弹完最后一个音符，
转向柯小宁，笑容灿烂得晃眼，"我就说我们是绝配。"柯小宁低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却看到程野的左手还覆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只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短，
指腹有练琴留下的薄茧。"下午三点，地下排练室，"程野站起身，
顺手揉了揉柯小宁的头发，"别忘了带上你的谱子。"直到程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柯小宁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程野的体温。
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他不由自主地写下"程野"两个字，然后又迅速涂掉，
仿佛那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下午两点五十分，
柯小宁抱着乐谱站在音乐学院地下室的走廊里，犹豫不前。
隐约能听到排练室里传出的笑声和乐器调音声，
他突然感到一阵胆怯——这些人都是程野的朋友，而他只是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小宁！
这边！"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别紧张，他们都很友好。"排练室比柯小宁想象中要专业得多。
鼓手是个扎着脏辫的女生，贝斯手戴着厚厚的眼镜，吉他手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热情的和柯小宁打招呼。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柯小宁没想到会见到的人——林妍。
"这是我们乐队的常驻主唱，"程野介绍道，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
"今天只是来帮忙和声的。"林妍上下打量着柯小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程野最近总提起的'天才作曲家'就是你啊。""好了，开始排练吧。"程野打断她，
将一份复印好的乐谱分发给每个人，"这是小宁写的《星夜》，
我觉得可以做成我们下个月校园音乐节的主打歌。"接下来的两小时让柯小宁大开眼界。
程野在排练中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严厉、专注、追求完美。
他不断调整每个乐器的编曲，要求乐队成员一遍遍重复某个段落，直到达到他心中的标准。
"不对，贝斯线太死了，"程野皱眉，"这里需要更流动的感觉，像水一样...小宁，
你觉得呢？"突然被点名，柯小宁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令他惊讶的是，
程野立刻采纳了他的建议，并让乐队按照柯小宁的想法重新编排。排练结束时已是黄昏。
其他成员陆续离开，只剩下柯小宁和程野在整理乐谱。"你表现得很好，"程野突然说，
"特别是给鼓手建议的那段变速处理，很专业。"柯小宁摇摇头。
"我只是纸上谈兵...你在排练室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程野靠在钢琴上，
夕阳透过高处的窗户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音乐是我唯一认真对待的事。"他轻声说，
语气中有种柯小宁从未听过的脆弱，"其他事情...比如学业、人际关系，
我都可以无所谓，但音乐不行。"柯小宁第一次意识到，程野张扬不羁的外表下，
藏着多么炽热而纯粹的执着。"我父亲总说，真正的音乐家必须完美掌握规则，
才有资格打破它们。"柯小宁不自觉地说出了从未对人言的话。程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说得对...所以，愿意教我点乐理吗？我的音乐史论文真的快把我逼疯了。"就这样，
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柯小宁帮程野补习乐理和音乐史，程野教柯小宁即兴演奏和舞台表现。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白天在图书馆学习枯燥的理论知识，
晚上在琴房尝试各种疯狂的即兴创作。柯小宁的笔记本上写满了程野随手写下的旋律片段，
而程野的课本上则满是柯小宁工整的笔记。一个雨天的深夜，他们像往常一样躲在琴房里。
柯小宁正在帮程野分析贝多芬晚期弦乐四重奏的结构，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程野的头重重砸在钢琴上。"我受不了了！"程野哀嚎，
"这些该死的赋格和对位法！"柯小宁忍不住笑出声。程野抬起头，佯装愤怒地瞪着他，
但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笑什么？要不是为了该死的毕业要求，
我才不学这些...""你知道吗，"柯小宁突然说，"我第一次见你时，
以为你是那种天生什么都会的天才。"程野挑眉。"然后呢？""现在我发现了，
你只是比我更擅长假装不努力。"柯小宁调皮地眨眨眼。程野笑起来，
伸手去揉柯小宁的头发，却被躲开了。两人在琴房里你追我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