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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我捡到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家伙,以为是无毒的“乌梢蛇”。它很黏人,

最喜欢盘在我的脖子上取暖。我妈骂我迟早要死在这畜生手里,我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后来它生病,我带它去看医生。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它的鳞片,突然尖叫着把手电筒扔了。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赶快拿走它”01那支手电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惊惶的弧线,

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光束散乱地照着墙角,

像一只受惊后胡乱扫视的眼睛。“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宠物医生张诚的嗓子劈了叉,

他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弹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器械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指着我怀里的宠物箱,嘴唇哆嗦着,脸色白得像一张刚从漂白水里捞出来的纸。

“这他妈哪里是乌梢蛇!”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利刺耳,在小小的诊疗室里回荡。

“这是活的砒霜,走动的墓碑!”我的大脑嗡地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我低头,看着怀里那个熟悉的、装着我唯一家人的宠物箱。

小黑正安静地盘在里面,黑白相间的环状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它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骚动,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吐了吐红色的信子。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荒谬。一种彻头彻尾的、无法理解的荒谬。

我视若珍宝养了九年的家人,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活砒霜”?“什么……砒霜?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像砂纸在摩擦。张诚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顾客,

而是在看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怀里抱着炸弹的危险分子。他颤抖着,

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似乎想报警。“银环蛇!

Bungarus multicinctus!陆地第四大剧毒蛇!”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进我的心脏。“神经毒素!无痛咬伤!一旦被咬,

呼吸肌麻痹,就是神仙也难救!”“你,你养了多久?”他问,

声音里带着一种看待史前怪物的惊奇和恐惧。“九年。”我木然地回答。

“九年……”张诚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老天,

九年……你居然还活着……”他终于拨通了电话,对着那头语无伦次地大喊:“喂!

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吗?对!我这里有……有条银-银环蛇!在一个女孩手里!对!

移动的生化武器!你们快来处理!”处理。这两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我的耳膜。

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我死死抱住怀里的宠物箱,像是抱着我全部的世界。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我脑子里叫嚣:不能让他们带走小黑。绝对不能。

他们要带走我唯一的家人。“小姐!你冷静点!把箱子放下!”张诚看我这个动作,

更加惊恐,他试图安抚我,又不敢靠近。我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惊恐变成了看怪物的审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声音,

窗外的车流声,诊所里其他小动物的叫声,全部都离我远去。我转身,疯了一样地冲出诊所。

身后传来张诚绝望的嘶吼:“小姐!你不要命了吗!这不是开玩笑的!”风从我耳边刮过,

我跑得肺部都在燃烧。怀里的箱子沉甸甸的,可我不敢松开分毫。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我把自己和小黑一起反锁在房间里。我把宠物箱放在床上,打开盖子。小黑慢悠悠地爬出来,

熟悉的黑白环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一圈,一圈,像是某种死亡的标记。

我第一次,从这熟悉的纹路里,看出了刺骨的寒意。我打开电脑,

颤抖着手在搜索框里输入“银环蛇”三个字。屏幕上跳出来的每一个词条,

都在凌扰我的神经。“剧毒”。“致死率高”。“国内分布广泛”。“被咬后几无痛感,

极易延误治疗”。“无特效药”。我点开一张张图片,和我床上的小黑一模一样。

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图片,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要把我整个人都淹没。

我回想起无数个夜晚,小黑就盘在我的脖子上,用它冰凉的身体给我“取暖”。

我回想起无数次,它用那颗小小的、三角形的脑袋蹭我的脸颊,

冰凉的信子轻轻舔过我的皮肤。甚至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它正安静地从我的脸上爬过,

留下一道冰凉湿润的痕迹。九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和死神,

原来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一阵迟来的、深入骨髓的后怕猛然袭来,

我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我看着箱子里安静蜷缩的它,

心中的情感却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是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恐惧。另一半,

是九年相依为命的、无法割舍的亲情。它是我唯一的家人。这个念头,在极致的恐惧中,

竟然还顽固地盘踞在我的心底。我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02我妈王秀兰回家的时候,

我正坐在床边发呆,脸色大概白得吓人。她一进门,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先把手里的菜重重地扔在厨房的案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她走到我房门口,倚着门框,

那双刻薄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一天到晚死人脸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尖锐,那么不耐烦。“肯定是又抱着你那条孽畜了,看你那鬼样子,

迟早要被它把精气都吸干!”孽畜。她永远这么叫小黑。我嘴唇动了动,想反驳,

想告诉她那不是“孽畜”,那是“活砒霜”。可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张写满厌恶和诅咒的脸,

我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弟弟林强从他房间里晃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还穿着睡衣,

显然是刚打完游戏。他听到我妈的话,立刻跟着起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妈,

我看干脆把那蛇给炖了,给姐补补身子,我看她都快成仙了。”“就是,一条冷血畜生,

养着有什么用,浪费粮食。”我妈立刻附和,母子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低下头,

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晚饭时间,是这个家每天上演的保留剧目。

一大盘油汪汪的红烧肉,冒着热气,被我妈毫不犹豫地堆在了林强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学习费脑子。”林强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游手好闲的成年巨婴,

所谓“学习”,不过是打游戏的借口。而我的面前,永远是一碗白得刺眼的米饭,

和一小撮被挑剩下的青菜。我常年营养不良,胃病是老毛病了。今天被这么一吓,

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疼。我蜷缩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又装死!”我妈的筷子重重敲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吃个饭跟要你命一样,不就是不想洗碗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懒东西!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死死按住胃部。林强在一旁一边大口扒饭,

一边刷着手机短视频,发出阵阵怪笑。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姐,

你不会真要死在那条蛇手里吧?我可跟你说,妈的嘴可灵了。”这句话,像一道惨白的闪电,

毫无征兆地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我猛然抬头,死死地盯住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妈的嘴可灵了。一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九年前,

我捡到小黑的那个下午。起因是林强弄丢了他新买的游戏机,

却一口咬定是我偷了家里的钱拿去卖了。我爸妈不问青红皂白,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

我哭着,喊着,说不是我。可没人信。

我妈一边打一边骂:“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手脚不干净的贼!”林强就站在旁边,

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被关在门外。那个夏天的午后,太阳毒辣,

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记得,在我跑出家门的时候,

林强追到门口,对着我的背影,恶狠狠地喊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然后,

就在那天下午,就在离家不远的那个废弃工地的草丛里,

我发现了一条被装在编织袋里的小蛇。那条蛇,就是小黑。

一个可怕的、让我血液都快要凝固的念头,在我脑中疯狂地萌芽。这一切……这一切,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意外?03那个晚上,我彻夜未眠。窗外的月光冷得像水,洒在我的床上,

也洒在那个装着小黑的宠物箱上。我睁着眼睛,

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放九年前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那个废弃的工地,

离我们家老房子只有几百米远。我记得那片草丛,很高,很密。我记得那个编织袋,

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些泥土。当时我太小了,太孤独了,被巨大的委屈和被抛弃感包裹着。

突然出现的小黑,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只顾着高兴有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骂我、不会打我的伙伴,完全没有去想,

一条那么小的蛇,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还被装在一个袋子里。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编织袋的款式,那种红白蓝相间的条纹……和我家储物间里用来装旧衣服和杂物的袋子,

一模一样。我的心跳开始失控。我悄悄地爬下床,赤着脚,像个幽灵一样溜出房间。

深夜的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冰箱的压缩机在嗡嗡作响。我屏住呼吸,拧开了储物间的门把手。

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在堆积如山的杂物间晃动。

我蹲下身,在角落里疯狂地翻找。终于,在一个旧纸箱的下面,我找到了。

一个同样款式的编织袋,上面沾着已经干涸的、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泥土。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头顶。我拿着那个袋子,像拿着一份迟到了九年的判决书,

冲到了林强的房门口。我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门把。他正戴着耳机,

对着电脑屏幕疯狂地敲击着键盘,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着“弄死他”。我冲过去,

一把将那个沾着泥土的编织袋摔在他的电脑桌上。“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被我吓了一跳,摘下耳机,不耐烦地吼道:“你干吗!有病啊!”当他看清桌上的袋子时,

眼神明显地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蛮横所取代。“不就是一个破袋子吗?

你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九年前,是你把蛇放在那个工地上的,对不对?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开始抵赖,眼神躲闪,“林未,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为了条破蛇,跑来污蔑我?

”“你没有!那你告诉我,这个袋子,为什么会和储物间里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上面的泥土,

和那个工地的一模一样?”我的逼问让他彻底慌了神,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指着我的鼻子开始谩骂。“你有完没完!我看你就是被那条蛇给迷了心窍了!

”我们巨大的争吵声惊醒了我妈。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冲了进来,

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不分青红皂白,扬手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啪!

”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你又发什么疯!

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来欺负你弟弟!”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我的厌恶和对儿子的维护。

在母亲的庇护下,林强瞬间变得有恃无恐。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毒的笑。那个笑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是又怎么样?

”他慢悠悠地说,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捅进我的心脏。

“谁让你那时候那么讨厌,天天跟我抢东西。一条蛇而已,九年了都没咬死你,林未,

你命真大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我妈脸上的怒气凝固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我以为,她下一秒会震惊,会愤怒,会指责林强的歹毒。可是我错了。

我永远都低估了她心里的那杆秤,到底偏到了什么地步。她没有指责儿子。

她只是惊恐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我才是那个犯了滔天大罪的罪人。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说:“你……你都听到了?这事,

这事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彻骨的寒冷,

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原来,我与死神共枕的九年,不是意外。

是一场由我至亲的弟弟策划,由我至亲的母亲包庇的,长达九年的谋杀。

04我被推出了家门。林强和我妈合力将我推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大门在我面前关上,

传来反锁的声音。“你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别在家里发疯,怕你伤害我们!

”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充满了恐惧和嫌恶。仿佛我才是那个手持凶器的恶魔。

我抱着装有小黑的箱子,站在冰冷的楼道里,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

脸上的巴掌印***辣地疼,可我的心,已经麻木了。万念俱灰。这个词,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它的含义。我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行尸走肉般地往下走。

深夜的街头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想到了死。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我甚至想,就这样打开箱子,让小黑给我一个了断。

用他们赠予我的“礼物”,来结束这可笑又可悲的一生。多公平。我停下脚步,

手指放在了宠物箱的卡扣上。箱子里的小黑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轻轻地撞了一下箱壁。

就是这一下轻微的触碰,让我停住了。我看着这个陪伴了我九年的小家伙,一股强烈的不甘,

突然从我死寂的心底涌了上来。凭什么?凭什么该死的是我?

策划谋杀的人在家里安稳地睡大觉,被谋杀的我却要在这深夜的街头自我了断?凭什么!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我满是泪痕的脸。我翻找到了那个号码,

那个下午才存下的、宠物医生的电话。我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

”张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不耐烦。“张医生……”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像是破旧的风箱,“我……我需要你的帮助。”“是你?”张诚显然听出了我的声音,

睡意全无,“那条蛇……你处理了吗?你千万别做傻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张诚沉默了几秒,

大概是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对劲。“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们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见了面。他开车赶来,

看到我穿着睡衣、脸上有巴掌印、赤着脚的样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从九年前的那个下午,到刚刚在家里的对峙,到我母亲那句“不准说出去”。我讲得很平静,

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就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便利店的暖光灯照在我们身上,

张诚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最后,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混杂着同情的悲悯。

他看着我脸上的巴掌印,看着我空洞绝望的眼神,眼中的恐惧早已消失不见。“畜生。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林强,还是在骂我那个家。他告诉我,

他曾经有一个非常好的搭档,也是他的老师,在一次爬宠研究中,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

被一条毒蛇意外咬伤,没能抢救回来。从那以后,他最恨的,

就是那些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人。“你弟弟不是不懂,他是太懂了。”张诚的声音很冷,

“银环蛇是典型的夜行蛇,性情相对温顺,白天不怎么活动,攻击性不强。但它一旦被惹怒,

或者在夜间活动时受到惊扰,它的攻击就是致命的。把它放在一个袋子里,

扔在小孩可能会去玩耍的工地,这不是恶作剧,这就是蓄意谋杀!”他的话,

印证了我心中最可怕的猜想。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帮你。”他说。

“但不是帮你去死,是帮你活下去。并且,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一刻,

在凌晨四点的便利店门口,看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我感觉自己冰冷的地狱里,

终于照进了一丝光。复仇的火焰,被这一点微光,悄然点燃。

05张诚把我带到了他的工作室。这里不像对外的宠物医院,更像一个私人的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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