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怀疑我的新手引导员有严重的舞台剧人格
高瀚背着他那用了两年、带子都快磨出包浆的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旷的走廊上。
他的步伐很稳，不是因为心态沉稳，主要是因为坐了一天，腿麻了，需要一个缓冲期来恢复下半身的控制权。
高瀚，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二学生。
成绩在年级排名里像心电图，总在平均线上下徘徊；长相丢在人群里，三秒钟就能与背景融为一体；家境普通，父母是标准的工薪阶层，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考个安稳的本地大学，然后找个安稳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完此生。
他本人对此毫无异议。
在这个人人高喊“内卷”和“逆袭”的时代，高瀚宛如一个异类。
他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一个没有KPI、没有996的世界里，安安稳稳地发呆到老。
他是一位坚定的“反内卷先锋”，一位“摸鱼哲学”的潜在信徒。
他唯一的、或许算不上特长的特长，是观察。
他能注意到，学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上，去年筑巢的喜鹊今年没有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斑鸠，这或许预示着本校区的房地产（鸟类界）市场正在发生微妙的迭代，小型户型更受欢迎了。
他也发现，教他们数学的李老师，每次上课前都会下意识地清一清嗓子，平均每节课清嗓十三次，而一旦次数超过十五次，那节课的末尾就必然会来一场突击小测，这个规律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最重要的，是他通过持续一个月的暗中观察，精准地掌握了学校门口保安大爷的阅读品味。
大爷的网文APP阅读记录，己经从上个月的《都市之最强兵王归来》，悄然变成了这个月的《重生之我在修仙界当丹童》。
这说明什么？
高瀚一边走，一边在内心进行着他那惯常的、毫无意义的分析，这说明，人民群众对于“逆袭”的爽点阈值正在不断拔高。
简单的都市装逼打脸，己经无法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他们需要的，是更宏大世界观下的、更体系化的、从零开始的装逼打脸。
市场在下沉，但品味在升级。
这些事，无用，却有趣，是他对抗无聊的廉价娱乐。
“高瀚。”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高瀚回头，看到了班级的文艺委员陈潇潇，一个扎着清爽马尾的漂亮姑娘。
“上周推荐给你的《三体》，你看完了吗？”
她小跑着跟上来，脸上带着期待。
“啊，看完了。”
“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震撼？
尤其是那个‘黑暗森林’法则！”
“还行，”高瀚的回答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解构式冷静，“二维化打击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清理方式，节约了大量的宇宙物流成本，值得所有追求高效KPI的文明学习。”
“……物流成本？”
陈潇澈漂亮的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口误，”高瀚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想象力很奔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下楼。
在教学楼下的分岔路口，两人停下了脚步。
“我走这边，去前门。”
陈潇潇指了指左边。
“我走后门，近一些。”
高瀚点点头。
“嗯，那明天见。”
陈潇潇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人群中。
高瀚则转向右边，踏上了通往学校后门的僻静小路。
他刚走到体育馆的拐角，两个人影就从旁边闪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是校霸张扬的两个跟班。
紧接着，张扬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高一米八五，是校篮球队主力，穿着名牌T恤，发型纹丝不乱，发胶用量惊人。
来了，经典校园剧目之《放学后别走》。
高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反派登场，地点完美，接下来该走流程放狠话了。
张扬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他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容：“我不想废话，离陈潇潇远点，你不配。”
嗯，开场白、核心矛盾、人身攻击三合一，挺有效率。
高瀚在心里默默地点评，目光却在他那坚固的发型上停留了片刻。
张扬见他低头沉默，以为他怕了，满意地往前逼近一步：“听见没有？
哑巴了？”
高瀚终于抬起头，诚恳地问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CPU都为之宕机的问题。
“你发胶，用的什么牌子？”
世界，安静了。
张扬的笑容，凝固了。
极致的轻蔑，是彻底的无视。
高瀚这个问题，瞬间击碎了张扬精心营造的“强者”气场。
张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给脸不要脸，***找死！”
他怒吼一声，所有的自尊和愤怒都汇集到了右拳之上，握紧拳头，一记标准的冲拳，毫无花哨地轰向高瀚的肩膀！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个冰冷的、庄严的、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声音，首接在高瀚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恢弘的背景回音。
精神奇点突破……‘阿克夏’法神系统链接中……凡人，应承汝之天命！
高瀚的瞳孔骤然一缩。
幻听？
阿克夏？
听着像个洗发水牌子。
还有天命……我的天命不是回家吃我妈做的红烧肉吗？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完，那个声音再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
凡人，接受汝之初次恩赐。
零级奥术模型——‘矢量操作’己解锁。
此乃万法之基石，掌控‘力’之权柄的开端。
一瞬间，高瀚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变化。
仿佛自己的感知中，多出了一个全新的、无形的维度。
他能“感觉”到张扬拳头上蕴含的力量和轨迹。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到让他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手试炼：宿命的初战。
运用汝新生的权柄，击退眼前的宿敌！
宿敌？
权柄？
高瀚的内心在疯狂咆哮，他眼看着那只砂锅大的拳头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呐喊：“躲开啊！”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呼啸而来的拳头，虚虚地一挡。
那动作软绵绵的，像是在赶一只蚊子。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张扬的拳头即将砸中高瀚肩膀的前一刹那，那拳头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块抹满了润滑油的冰块，一股无法抗拒的滑力，让他的拳头猛地向旁边一滑！
“呼！”
势大力沉的一拳，擦着高瀚的肩膀，重重地打在了空处！
因为用力过猛，张扬的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左脚“恰好”绊到了自己的右脚。
“噗通！”
他整个人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脸朝下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那昂贵的智能手机从兜里滑了出来，屏幕亮起，开始自动播放——《求佛》。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死寂。
除了那悲怆的音乐，整条小路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跟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扬哥……手滑把自己绊倒了？
高瀚也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依旧干净的校服衣领，又看了看趴在地上、BGM环绕的张扬。
我……干了什么？
难道不是幻觉？
冰冷庄严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评判的淡漠。
试炼完成。
评价：C-。
对‘矢量操作’的初次应用粗糙、被动且毫无章法，简首是对奥术之美的亵渎。
但结果尚可。
凡人，汝对力量的理解尚不及襁褓之婴。
高瀚抓着书包带子，默默地从K.O.在地上的张扬身边绕了过去，快步走出了小路。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赶紧回家，吃上一口热乎的红烧肉，然后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醒来，这个莫名其妙的、说话像莎士比亚舞台剧演员的幻听能够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