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王朝,永熙三年,冬。
苏晓在一种蚀骨的寒冷和剧痛中醒来。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打过,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结着蛛网的暗沉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冷风从破损的窗纸呼呼灌入,卷起地上零星的枯草。
这不是她的公寓。
混乱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大盛皇后楚清漪,被贵妃柳如烟构陷谋害皇嗣,皇帝萧璟下旨,废其后位,打入冷宫。
她是苏晓,二十二世纪的法学院高材生,刚刚还在为一场重要的模拟法庭辩论做准备,怎么一眨眼,就成了这个史上著名悲剧人物,并且正身处其人生最绝望的节点?
“这不是梦……”她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声音沙哑得可怕。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惨淡天光,她看到自己布满薄茧和细小伤痕的手,以及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宫装。
“当然不是梦。”一个冰冷、充满刻骨恨意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楚清漪……是本宫的名字。也是你的。”
苏晓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幻听?
“非是幻听。”那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滔天的怨气,“本宫回来了……从地狱爬回来了!贼老天让本宫重活一世,却让你这孤魂野雀占了巢穴……也罢!你我如今同体共生,若想活命,就帮本宫……复仇!”
最后两个字,带着血泪般的重量,砸得苏晓心神剧震。
穿越加重生?还是双魂一体?
没等她消化这惊人的事实,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尖锐的呵斥声由远及近。
“罪妇楚氏,滚出来接旨!”
破旧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倒灌进来。一名穿着藏蓝色太监总管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带着几个小太监,神情倨傲地站在门口,手中明黄的绢帛格外刺眼。
冷宫的几名老仆惶恐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苏晓,或者说楚清漪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属于楚清漪的灵魂在剧烈地翻涌,愤怒、屈辱、恨意……几乎要冲破躯壳。
“苏晓,冷静!”苏晓在内心对自己低吼,强大的法学思维让她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抬眸,看向那宦官——皇帝萧璟的心腹,太监总管高德胜。
高德胜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破败的宫殿里回荡:“诏曰:皇后楚氏,德行有亏,善妒失容,难承宗庙之重。着,即日起废去后位,贬为庶人,囚于冷宫,非诏不得出。钦此——”
“楚庶人,接旨吧。”高德胜将圣旨往前一递,眼神轻蔑,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按照楚清漪残存的记忆和本能,此刻她应该悲愤欲绝,或痛哭流涕,或厉声反驳。
但苏晓没有。
她缓缓下床,因为身体虚弱,脚步有些虚浮,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她没有跪,只是走到高德胜面前,平静地接过了那卷决定了她或者说这具身体命运的圣旨。
她的指尖冰凉,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有劳高公公了。”
高德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反应。这楚氏,莫非是***太过,痴傻了?他打量着她,却对上了一双异常清澈、冷静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疯狂或绝望,反而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莫名生寒。
“哼,楚庶人好自为之吧。”高德胜压下心头那丝怪异,拂袖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
破旧的木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
苏晓握着那卷冰冷的圣旨,走到一方积满灰尘的破旧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却难掩绝色的脸,眉眼间带着天然的矜贵与哀愁。但仔细看,那双眸子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苏晓的理智,也是楚清漪的恨火,在她眼中交织燃烧。
“看到了吗?”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毒,“萧璟,柳如烟……他们夺走本宫的一切,将本宫踩入泥泞。这冷宫,就是本宫前世的葬身之地!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很快,下一波陷害就会到来。”
苏晓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者说镜中的“我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那就让他们来。”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对帝王真心抱有幻想的楚清漪,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学院学生苏晓。她是两者的结合体,一个知晓部分“未来”,且精通规则与人心弱点的复仇者。
“首先,我们要活下去。”苏晓对着镜中的影像,也对着脑海中的楚清漪说,“然后,把他們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百倍奉还!”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景象陡然变幻——不再是冰冷的冷宫,而是富丽堂皇的凤仪宫,一个华服美人正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对她露出甜美而恶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