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樱花隧道
早餐店的油锅滋滋作响，炸油条的香气混着晨雾沾在发梢。
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靠时，老板娘笑着探头："男朋友啊？
车不错。
""同事。
"我硬邦邦地回道，拉开车门的力道却泄露出烦躁。
车内空调温度恰到好处，杯架上放着杯喝了一半的美式。
林修远今天穿了件藏青色休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伸手调低音乐音量时，我注意到他腕表换成了运动款。
"吃早饭了吗？
"他递来一个纸袋，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加了两个蛋，不要香菜。
"这正是我平时的口味。
我接过纸袋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调查得很全面啊。
""人事档案写的。
"他轻打方向盘驶入主路，"员工饮食习惯那栏。
"煎饼在我嘴里突然失了味道。
公司档案怎么可能详细到这种程度？
后视镜里，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享受着我的困惑。
车开上环城高速时，我打开工作平板准备核对行程。
林修远突然伸手按下储物格："晕车药，提前半小时吃才有效。
"格子里的药盒己经拆封，生产日期是上周。
我捏着白色药片，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晕车？
""嗯。
"他简短地应了声，目光仍盯着前方，"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他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个在会议室里锋芒毕露的男人，此刻因为晕车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莫名显出几分脆弱感。
药片在舌尖化开苦味时，道路两侧突然出现连绵的樱花树。
粉白花瓣被车速带起的风吹得纷纷扬扬，有些粘在前挡风玻璃上，像一场温柔的雪。
"樱花隧道。
"林修远降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掀起他额前碎发，"比预期早开了两周。
"花香混着风扑在脸上，我下意识转头，却撞上他凝视的目光。
那眼神太过专注，仿佛己经这样看了很多年。
阳光穿过花瓣间隙在他瞳孔里落下细碎的金斑，我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去年这时候，"他忽然说，"你在行业峰会上反驳陈董事的观点，很精彩。
"三年前那次论坛我记忆犹新，但去年的会议？
我皱眉回忆，却只记得自己因为重感冒几乎全程沉默。
"你记错了，我去年没发言。
"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中场休息时，你在走廊和张总监讨论渠道下沉策略。
"他顿了顿，"穿珍珠灰套装。
"那天我确实穿了那套很少穿的灰色西装。
但那种非公开场合的闲聊，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疑惑被突如其来的晕眩打断。
我捂住嘴的瞬间，车己经平稳靠边停下。
林修远不知从哪摸出个塑料袋，一手轻拍我后背的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
"呼吸，别对抗它。
"他声音出奇地柔和，"想想其他事，比如..."塑料袋窸窣作响间，一块薄荷糖被塞进我手心。
糖纸是熟悉的蓝白条纹，我大学时最爱的牌子。
"你..."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我攥紧那颗糖，"到底...""后座有矿泉水。
"他打断我，眼神飘向远处，"休息十分钟再走。
"下车透气时，我发现后备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几箱同款薄荷糖。
生产日期显示是近期购买的，但包装却是五年前的老版式，市面上早己停产。
考察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林修远对每家门店的优劣势分析精准得可怕，甚至能说出某家店上季度周二的客流量低谷。
回程时己近黄昏，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
"数据我会在下周三前整理好。
"我打破沉默，"需要单独向你汇报吗？
"他手指在导航屏上划动："周一晚上吧，我订了粤华轩的位置。
""那是餐厅！
""靠窗位置有插座。
"他面不改色，"方便插电脑。
"车驶入隧道时，两侧灯光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我假装整理文件，余光却瞥见他储物格里露出一角的相框。
那是张行业论坛的合影，边缘处有块明显的指纹油渍，恰好覆盖在我的身影上。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雨点砸在车顶的声响像鼓点，雨刷器开到最大也看不清路况。
林修远打着双闪慢慢靠边，车身突然一震，右前轮陷进了排水沟。
"爆胎？
"我抓住头顶扶手。
他摇头："只是打滑。
"转身从后座拿出伞，"我下去看看。
"雨水顺着他的领口往里灌，衬衫很快湿透贴在背上。
我看着他蹲在暴雨中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推门冲了出去。
"你出来干什么！
"他在雨幕中大喊。
我蹲在轮胎旁，雨水糊了满脸："两个人快一点！
"其实根本帮不上忙，但就是无法忍受独自坐在干燥的车里。
林修远突然笑了，水珠从他睫毛上成串滴落："你还是这样。
""哪样？
""逞强。
"他用力拧紧最后一个螺丝，突然伸手抹去我脸上的雨水，"和三年前论坛那天一样。
"我愣在原地。
那天确实也下了暴雨，我冒雨跑去给没带伞的嘉宾送资料，回来时浑身湿透。
但当时根本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或者说，我以为没有。
回车上时两人都湿透了。
空调暖风呼呼吹着，狭小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他身上的雪松香。
林修远从后备箱拿出两条毛巾，递给我的那条标签还没拆。
"常备换洗衣物？
"我擦着头发打趣，"林总监的私生活很丰富啊。
""只有衬衫和毛巾。
"他解开两颗纽扣，锁骨处的皮肤在湿布料下若隐若现，"自从..."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在那一瞬的白光里，我看见他望着我的眼神，像是穿过漫长岁月在看某个遥不可及的梦。
导航显示距离翡翠湾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小河，收音机里放着老歌，女声慵懒地唱着"偶阵雨像是上天给的提示"。
林修远的手指跟着节奏轻敲方向盘，那串动作莫名眼熟。
"到了。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雨势稍缓，他递来那把熟悉的黑伞，"周一见。
"我站在雨棚下，看着车尾灯在拐角处消失。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姜茶在门卫室，记得喝。
——L“转身时，保安大叔笑着招手："苏小姐，你男朋友真贴心，下午就送来保温壶了。
"